新教育實驗：教育世界里的理想國
新教育實驗是一個以教師成長為起點，以營造書香校園、師生共寫隨筆等“十大行動”為途徑，以幫助新教育共同體成員“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為目的的教育實驗。其因草根性、實踐性、引領性以及可操作性，在全國得到諸多學校、師生以及教育工作者的關注，掀起了一股新教育實驗的熱潮，有著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力，被譽為中國教育的“新教育現(xiàn)象”。新教育實驗自2000年《我的教育理想》萌芽、2002年教育在線網(wǎng)站開始匯聚和第一所新教育實驗學校正式啟動以來，共計有100余家教育機構與媒體用近千萬的文字，見證了新教育的成長、發(fā)展與壯大。
一　全息圖像：媒體眼中的新教育實驗究竟是什么樣的
透過對媒體報道新教育實驗林林總總的資料進行分析、概括和提取，不難發(fā)現(xiàn)，有這樣一些關鍵詞映入我們的腦海，精準地描述著新教育實驗——“新希望工程”“理想的教育”“幸福的教育”“基因修復工程”“素質(zhì)教育”“人的教育”“心靈的教育”。新希望工程，意蘊著新教育不僅是中國教育的新希望、新未來，而且是中國教育的新工程，是繼解決學生有一張課桌一個校園的“希望工程”之后，有一顆健康的心靈、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的“新希望工程”。其中理想的教育，意蘊著新教育回到了教育的原點和本真，是做真教育和真做教育。幸福的教育，意蘊著新教育以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為核心理念，是讓人幸福的教育�；�因修復工程，意蘊著新教育是對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選編，是真正教出中國文化根本精神的教育。人的教育，意蘊著新教育是為了一切人、為了人的一切、一切為了人的教育。
這些關鍵詞，不僅基本勾勒出新教育的自身圖像，而且指向了教育的未來“烏托邦”；不僅直抵教育本質(zhì)，而且揭示了教育的應然樣態(tài)。它來源于對新教育實驗的認知和理解，一方面表達了對新教育實驗理念、質(zhì)量和成效等的客觀解讀與界定；另一方面，則意蘊著對當下教育的思考、批判及對教育的理想與愿景。
然而，僅僅依靠這些關鍵詞，我們對媒體眼中的新教育實驗的圖像或許還比較模糊。想要獲得清晰的圖像，還應該直抵其自身，即新教育實驗到底有哪些耀眼的光芒閃耀在教育的天空里？
一是行動性。本質(zhì)而言，教育即是行動，即是實踐。新教育實驗從來就不是關在屋里閉門造車的理論研究，而是徹徹底底的行動研究。它不唯高深的教育理論為圭臬，它推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新教育實驗看來，只有行動，才有收獲；只有堅持，才有奇跡。新教育實驗認為，教育的現(xiàn)場在一線，教育的財富在基層，教育的智慧在民間，教育的思想源泉在實踐。這與有些教育實驗有著明顯的區(qū)別，也是新教育實驗能燎原的重要原因。正如新教育實驗發(fā)起人朱永新教授所言：“如果一種教育思想不能落地，那么對于教育實踐又有什么意義呢？”多年來，我國的教育改革多停留在概念上，教育的現(xiàn)實與社會的需求反差很大。新教育的實踐有別于學院派研究、行政化實驗，是第三條道路，尋求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結合。新教育實驗反映出一種文化路向，突破學者封閉的研究，有著廣泛的參與，調(diào)動了一線教師的熱情，具有極強的可操作性，形成了廣闊的實驗場。它是行動研究，在行動中研究行動，不求無懈可擊的理論體系，而是先行動起來，在實踐中完善思考。它始終以營造書香校園、師生共寫隨筆等“十大行動”為途徑，以事實說話，以故事言說，植根于校園，扎根于師生的教育生活。
二是草根性。新教育實驗自發(fā)起之日起，就一直走屬于自己的草根道路。它一直都是非政府組織（NGO），自籌經(jīng)費，自發(fā)組織，獨立開展研究和實踐，獨立提出自己的教育主張和思想。新教育實驗發(fā)起人朱永新教授說：“我認為新教育實驗是民間的、草根的，不同于官方的新課程改革，也不同于學院派（學者推動）的教育改革，大部分學院派的路子是拿著既成的觀點、理論、方法去學校嘗試、推廣。但新教育不是如此的，我認為新教育是一鍋‘石頭湯’，是我們和一線的教師一起來開展的教育改革。我只是用一種夢想和激情去尋找擁有同樣夢想和激情的人，尋找‘尺碼’相同的人，大家一起來思考、行動。”作為一個政府官員，在組織開展新教育實驗的過程中，朱永新一直堅持兩個原則：第一，不用行政身份和資源；第二，不占用工作時間等。新教育實驗的發(fā)起和發(fā)展本質(zhì)上反映了當代中國社會發(fā)展進程中國家力量之外的民間社會的覺醒。如果要說它有背景，那么它的最大背景就是千千萬萬扎根在中國教育一線的基層教師和學生以及校長。
三是綜合性。新教育實驗從來就是一個完整的教育改革體系。它不是局部的，也不是部分的，而是涉及整個教育改革領域。新教育實驗的內(nèi)容沒有局限于某一學科、某一領域。它是一種整體性的教育生活改造，通過改變教師的行走方式，改變學生的生存狀態(tài)，改變學校的發(fā)展模式，改變教育的科研范式。既有教育理論，也有教育實踐；既有課程研發(fā)，也有教學研究；既有學習方式變革，也有行為習慣養(yǎng)成；既有實驗基地校，也有教育研究院；既有社會人員參與，也有專家支持；既有行政力量，也有民間自發(fā)；既有一線教師，也有學生參與；既有學校，也有監(jiān)獄；既有來自國內(nèi)的關注，也有來自國外的報道。新教育實驗的出發(fā)點在于進行“教育共同體及其生活世界改造”。特別是新教育實驗的“十大行動”（營造書香校園、師生共寫隨筆、聆聽窗外聲音、建設數(shù)碼社區(qū)、培養(yǎng)卓越口才、構筑理想課堂、推進每月一事、締造完美教室、研發(fā)卓越課程、家校合作共建），不僅構成一個從教師到教室、從課程到課堂、從學校到家庭的邏輯自洽的閉環(huán)，而且把這些教育要素有機地整合成一個從社會到家庭再到學校、從學校到教師再到學生、從理論到實踐再到行動的教育圓環(huán)。如此，兩個圓環(huán)環(huán)環(huán)相扣，構成一個完整的教育生態(tài)系統(tǒng)。
四是公益性。新教育實驗從其誕生之初起就強調(diào)公益性。新教育實驗不向實驗學校和個人收取任何管理費用。“新教育的公益是以提高中國（特別是邊遠地區(qū)以及農(nóng)村）兒童的閱讀能力以及中國教師的專業(yè)化水平為核心目標，先后開辟了貴州新教育推廣項目、新教育童書館項目、新教育移動圖書館項目、完美教室項目、毛蟲與蝴蝶兒童閱讀推廣項目、新教育種子教師計劃、新教育螢火蟲親子共讀等一系列公益項目。從2003年至今，新教育人的足跡一直在西部跋涉，‘靈山——新教育西部行’活動一直沒有中斷，陜西定邊、寧夏中寧、四川遂寧、內(nèi)蒙古阿蘭旗、新疆奎屯，貴州鳳岡、遵義、威寧等地都留下過新教育人的足跡�！薄般氪ù蟮卣鸩痪茫�新教育人就前往重災區(qū)四川北川進行培訓，送去了災區(qū)兒童急需的童書、音樂盒等，為孩子醫(yī)治心靈的創(chuàng)傷，并且在那里建立了新教育實驗區(qū)�！�2010年，新教育實驗為倡導及推動實驗發(fā)展，還成立了一家專業(yè)從事公益助學助教服務的非公募基金會——江蘇昌明教育基金會（即新教育基金會）。如今，它已經(jīng)成為國內(nèi)著名的教育公益組織。
五是傳承性。朱永新說：“新教育應該說是一種傳承，是過去好的思想、好的理念、好的方法在當代新的實踐、新的傳承�！毙陆逃�認為，最好的教育是審視自身的文化，并對文化進行過濾、甄選，把文化中的創(chuàng)造、開放、包容等優(yōu)秀內(nèi)容傳授給下一代，把這種經(jīng)過篩選和過濾的文化變成他們的精神家園，讓文化借他們而得以自新、日日新，重新顯現(xiàn)上述的這些根本精神。所以，好的教育應該有文化的自覺與自我省察。在此基礎上，新教育實驗自覺地把中國文化作為自己安身立命之所，作為教育的根基和創(chuàng)造之源。通過我們的努力來推動文化的自我創(chuàng)生，讓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在我們這個時代重新顯現(xiàn)并煥發(fā)青春，在我們身上真正地活起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新教育實驗讓中國數(shù)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得以“回歸”和“修復”。
除了植根于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沃土，新教育的理論豐富多源，既有西方新教育的思想傳統(tǒng)，又有中國教育家陶行知、蔡元培、黃炎培、陳鶴琴、葉圣陶等人的思想與實踐，還借鑒了20世紀以來中外教育改革的理念�？梢�，新教育實驗不是拋棄，而是繼承和弘揚。新教育是在吸納人類文明精華，尤其是教育哲學精華的基礎上，再次重建以儒道為根基和核心的教育哲學，使教育變革和思考深深扎根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中，成為傳統(tǒng)的繼承者、弘揚者以及踐行者。
六是學術性。新教育實驗認為，教育源自實踐，理論從來不會憑空產(chǎn)生。因此，只有教育實踐，才會產(chǎn)生有效的教育理論。但是如果沒有理論的自覺，沒有理論的指導，新教育是走不遠的。因此，新教育始終以學術作為生命線，以教育實踐來檢驗教育理論的有效性。新教育實驗始終站立教育理論前沿，以教育實踐為依托，把學術作為新教育立身之本，不斷豐富自身的教育理論體系。多年來，新教育的學術建設不斷加強。發(fā)起人朱永新是一位博士生導師，是新教育學術建設的領航人。新教育核心團隊幾十人，大部分擁有博士學位。廣大實驗區(qū)（校）的積極行動和主動創(chuàng)造已經(jīng)成為新教育學術繁榮發(fā)展的實踐源頭。新教育成立了中國陶行知研究會新教育分會、學術委員會、新閱讀研究所、新家庭教育研究院（新父母研究所）、新評價與考試研究所、新職業(yè)教育研究中心等實驗研究機構和組織。這些研究機構和組織是新教育實驗研究的專門部門，匯聚了相關領域的專家及研究人員，從事學術研究，確保新教育實驗的學術品質(zhì)。
二　邏輯根基：媒體報道新教育實驗背后的教育邏輯是什么
要彰顯媒體報道的公信力和可信度，就必須分析這些報道背后的邏輯與被報道對象的邏輯之間的關系。僅有媒體報道是不夠的，所以必須挖掘報道背后的邏輯。新教育實驗自發(fā)起開始，就吸引了媒體的眼光。從整個報道的時間軸來看，其遵循“大事件”到“大事鏈”、從事實到價值、從單一到系統(tǒng)、從現(xiàn)象到本質(zhì)的邏輯。媒體報道的邏輯，其實就折射出新教育實驗自身的教育邏輯，其通過媒體報道而得到顯現(xiàn)。那么，新教育實驗獨特的教育邏輯是什么呢？
1.起點邏輯——教師成長。新教育實驗是以教師成長為邏輯起點的教育實驗，在這一點上，與其他教育實驗存在本質(zhì)的區(qū)別。之所以以教師為邏輯起點，是因為在新教育看來，教師是決定教育教學品質(zhì)的關鍵要素和核心變量。站在講臺上的人，決定教育教學的質(zhì)量。沒有高品質(zhì)的教師，就沒有高品質(zhì)的教育。在教育教學中，教師是課程，是資源，是教學的指導者、實踐者和引領者。因此，無論是學生還是教師自身，要達成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目的，都離不開教師的成長。一方面，教師的成長助力教師自身的職業(yè)認同；另一方面，教師的成長助力學生的身心發(fā)展。
2.路徑邏輯——田野行動。新教育認為，教育是做的哲學，是行動的哲學，更是實踐的哲學。教育要從實踐中來，還要到實踐中去。所以，新教育實驗確立了以“營造書香校園、師生共寫隨筆”等“十大行動”為途徑�！笆�大行動”的確立，就是要“真”做新教育和做“真”新教育。“真”做新教育，概言之，就是做實實在在的、扎根田野一線的教育現(xiàn)場。新教育認為，教育實踐和教育現(xiàn)場是教育生發(fā)的第一場域，所以要把新教育的行動邏輯貫徹到底，像農(nóng)夫一樣守護教育的田野。做“真”新教育，就是要遵循教育一般規(guī)律，去開展、推動、研究、建設、改進新教育。如新教育根據(jù)兒童成長規(guī)律研發(fā)的毛蟲與蝴蝶課程，根據(jù)教師成長規(guī)律研發(fā)的“專業(yè)閱讀+專業(yè)寫作+專業(yè)交往”三專模式，根據(jù)學生成長規(guī)律研究出“道德人格發(fā)展圖譜”和“晨誦、午讀、暮省”的新教育兒童生活方式等。
3.目的邏輯——幸福完整。德國教育家雅斯貝爾斯指出：“真正的教育應當首先獲得自身的本質(zhì)�！毙陆逃�自發(fā)起以來，由一個人的念想到一群人的行動，由偏于一隅到遍布全國，由生于毫末到合抱之木，已成為影響最廣、規(guī)模最大的民間教育改革。它用不斷喚醒人們的方式，通過用激情點燃激情、夢想推動夢想的方式，尋找著“尺碼相同的人”，在逐漸發(fā)展壯大的過程中生成其本質(zhì)：幸福完整，并以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為核心理念，強調(diào)教育本質(zhì)上是一種特殊的生活方式。這種特殊的生活方式在于：不僅教育的結果是幸福的，而且教育的過程更應該是幸福的。同時，新教育實驗認為僅僅幸福是不夠的，還需要培養(yǎng)完整的人。完整的人，首先是人的幸福的完整。其次，是人的身心的和諧完整。再次，也是最重要的，是讓人成為最好的自己。所以，新教育實驗明確提出，教育要為了一切的人，為了人的一切，主張把人作為手段而不是目的，真正朝向幸福完整的人。因為教育的本質(zhì)是幫助每個人過上幸福的生活，所以這種幫助人幸福的教育本身更理所當然是幸福的。如果教育生活本身不幸福，教育就背離了本質(zhì)，失去了應有意義和存在價值。在這個意義上說，新教育對教育本質(zhì)的理解在于教育生活的幸福完整。教育生活的幸福完整，就是回歸教育本真，是對教育本質(zhì)的還原。
以教師成長為起點邏輯，經(jīng)由田野行動的路徑邏輯，抵達幸福完整的目的邏輯，新教育實驗的三大邏輯恰好構成教育邏輯的圓環(huán)。
三　憂思啟示：新教育實驗為中國教育探路
總體而論，通過媒體對新教育實驗的報道，我們不難看出，新教育實驗對中國教育最深遠的影響或者說最大的貢獻在于：匯聚了一大批有教育夢想的教師，點燃了一大批教師的激情，喚醒了一大批教師的理想。在這些教師的影響和施教下，新教育實驗的彼岸是一群又一群長大的學生，從他們身上能清晰地看到：政治是有理想的，財富是有汗水的，科學是有人性的，享樂是有道德的。
然而，盡管新教育實驗取得了巨大的成績，但若將其放置在整個教育改革的時空背景下，它顯然還是一個新生事物。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樣一個客觀事實：縱觀中國教育史乃至世界教育史，還沒有哪一個民間教育改革的參與人數(shù)、覆蓋范圍、影響縱深和受歡迎程度能與之相比。在這個意義上說，新教育實驗既是21世紀民間教育改革的先鋒和典范，也是中國民間教育改革的砥柱和旗幟，不僅客觀上推動教育改革事業(yè)的歷史進程，而且也為中國教育問題的解決提供了一個可行性方案和可供借鑒的樣本。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新教育的前行，與其說是一場教育的嬗變，不如說是為中國教育探路。
我們都深深期待著！

余國志于北京朝陽
201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