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學習《核心社會學思想家》，發(fā)展理論研究能力

一、社會學思想面臨嚴峻挑戰(zhàn)

我們對自然界的認識越來越深入，自然科學知識經(jīng)過實踐轉化所取得的成果也越來越巨大。從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和規(guī)模宏大的公共工程，到日益遙遠的太空探索和日益微觀的神經(jīng)科學，再到人類基因組計劃的知識和成果，無不說明自然科學領域已經(jīng)取得了讓人震撼的成就。每當提到自然科學所取得的這些成就時，我們無不為之動容。然而，我們在社會領域卻沒有取得可以與之相提并論的進步，甚至連基本的目標——一個相對和諧、不受暴力或內(nèi)戰(zhàn)，以及外力威脅、基本需要得到滿足、相對平等、尊重彼此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社會——都還沒有真正實現(xiàn)。自然科學領域的偉大成就與社會領域存在的不足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而之所以存在這種鮮明對比，部分原因在于社會關系本身的特征給我們造成的挑戰(zhàn)。社會關系具有與物理學和其他自然科學所研究的物質(zhì)實體及關系顯著不同的特征。因為在所有社會中，處于社會關系核心的內(nèi)容都是具有特定結構和形態(tài)的社會權力。實施這種權力的個人或群體，能夠思考如何使用這種權力，可能使用這種權力來行善，但也常有可能去作惡。那些擁有權力的人，能夠思考、謀劃并因此具有逃避、反抗權力以及策略性地運用權力的能力；這使得對他們的控制變得困難。他們具有思考、謀劃和決定不同行為的能力，即使前提條件完全相同，不同的人的行為也會產(chǎn)生不同的結果。這意味著尋找人類行為的一般規(guī)律是一項艱巨的任務。而這種普遍性的行為規(guī)律，是各種實驗科必需的基石。那些權力相對強大的人，實際上往往需要那些權力相對弱小的人的服從，所以后者也可能據(jù)此反抗前者。即使作為個人，人們也常常能夠采取違背常規(guī)的行動，而當他們合成一個集體時，這種能力還會大大提高。權力與思維相結合，是社會生活不同于自然界的獨特之處，也是社會現(xiàn)象比自然現(xiàn)

象難以預知的關鍵原因之一。權力的使用也與文化和政治規(guī)范密切相關，這些規(guī)范是社會對人們和組織應如何行事的期望，因此確定了何時和如何使用權力才是合法的。這些規(guī)范有時會得到正式法律和規(guī)則的支持，但更多的時候它們只是植根于關于正確和錯誤行為方式的文化知識中。這些規(guī)范指導并設定了合法使用權力的參照框架，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接受人們的審查、質(zhì)疑并成為爭奪的對象，從而不斷發(fā)生改變。在這場圍繞規(guī)范而進行的持續(xù)斗爭中，關于如何使用權力的真正有尊嚴

的、公正的、道德的原則，往往會受到那些基于更憤世嫉俗的理由而使用權力者的挑戰(zhàn)。那些已經(jīng)擁有權力的人，在參與圍繞規(guī)范而展開的斗爭時，通常會利用權力為自己謀利，尋求永保自己已擁有的物質(zhì)資源和權力，并使這種資源與權力的分配制度保持合法性。而那些擁有權力的人保持這種合法性的理由，常常都是自私 的。

因此，權力和道德之間的關系經(jīng)常出現(xiàn)緊張，那些追求一個更高尚、更公正的社會的人，試圖在一個社會的文化層面上建立相應的規(guī)范。在以包容性道德原則為基礎的、運轉良好的民主社會中，主流文化試圖通過各種媒體渠道，在輿論法庭（the court of public opinion）上使那些擁有權力的人能夠承擔相應的責任。然而，這遠非一帆風順，因為擁有權力的人往往不會輕易放棄權力，他們通常試圖把自私自利的勾當描述成是為了整個社會利益的公正無私的行動。因此，道德領域總是爭論不休。意識形態(tài)的說服力可能得到道德推理的支持，但也可能依靠其他公開和隱蔽的手段來實現(xiàn)，這些手段是合法的還是非法的，要取決于地點、環(huán)境和時機。這種圍繞思想觀念的激烈斗爭，不是要向民眾灌輸物理和生命科學所研究的知識，而是試圖影響和控制民眾的內(nèi)心和頭腦。社會世界的這些面相給社會學和其他社會科學帶來了一系列獨特的挑戰(zhàn)，我們需要時刻牢記社會科學的主題具有完全不同的特性。這些特性意味著，獲取社會知識、了解社會如何運行，然后在世界上應用這些知識的偉大事業(yè)，將面臨與自然科學知識研究和應用截然不同的挑戰(zhàn)。盡管如此，人類在自然與社會兩個領域之間所取得的成就之所以存在巨大的差距，并不能完全歸結于社會領域所具有的獨特性。因為除了社會生活具有與自然不同的特征外，更重要的原因還在于，我們還沒有足夠充分、深入和仔細地思考過，對于社會生活領域，我們到底應該探尋、獲得和應用何種知識。而本書所包括的核心社會學思想家們所進行的開創(chuàng)性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這種狀況。

如果要全面把握這些核心社會學名家的思想，首先需要我們把握他們思想的本來面貌，理解他們各自所開創(chuàng)的和歸屬的傳統(tǒng)，以及他們所關注的主題和問題。本書每一章分別評述一位核心社會學家的思想，先是力求用一種“內(nèi)在視角”來理解其思想的原貌；同時也會從另一個互補的視角，即我們稱為“元理論”的視角進行考察。這樣讀者既可以獲得他們的原汁原味的思想，又可以對他們的思想進行思考和討論，從而大大提高讀者的理論能力。本書所說的“元理論”視角，指的是能夠從每位獨立的思想家那里抽身出來，并專注于思考思想家在建立他們的理論時所做的事情。在此過程中，讀者很快就可以看到，其實每位思想家與其他思想家所做的事情具有很多相同之處。為了讓讀者形成考和比較不同思想家的習慣，本書每一章在第一次介紹與該章主角有關聯(lián)的思想家時，或者在第一次介紹其研究或觀點與該章主角所關注的主題有關聯(lián)的一位思想家時，都用黑體字來顯示他們的名字。本書“導論”還使用黑體字來突出每位核心社會學思想家的觀點，以便讀者能夠掌握這些核心思想家的研焦點與核心洞見，以及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從而能夠更好地掌握整個社會學理論譜系。“導論”將盡量展現(xiàn)各位理論家的理論交集，并整合他們的核心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