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淡情濃地記住鄉(xiāng)愁
讀蕭紅《呼蘭河傳》
朱銳泉
2013年和2014年,著名文藝片導演霍建起和許鞍華相繼執(zhí)導電影《蕭紅》與《黃金時代》,都取得了不錯的口碑。尤其是后者,以民國時代為大背景,以傳奇女作家蕭紅特立獨行的人生及愛情經歷為引子,塑造了一群意氣風發(fā)的熱血青年形象,還原了一個充滿自由理想、海闊天空的時代。影片中,一襲旗袍的蕭紅在肺結核病痛的折磨與內心的苦悶之下,用香煙頭燙自己手臂的細節(jié),很能令觀者動容。
蕭紅,原名張廼瑩,1911年6月2日,出生于黑龍江呼蘭縣(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呼蘭區(qū))一個地主家庭,幼年喪母。1932年,她結識蕭軍。1933年,以悄吟為筆名發(fā)表第一篇小說《棄兒》。1935年,在魯迅的支持下,發(fā)表成名作《生死場》。1936年,東渡日本,創(chuàng)作散文《孤獨的生活》、長篇組詩《砂!返。1940年,與端木蕻良同抵香港,之后發(fā)表中篇小說《馬伯樂》、長篇小說《呼蘭河傳》等。1942年1月22日,因患肺結核病逝于香港,年僅三十一歲。
蕭紅的文學創(chuàng)作歷程不足十年,都是在抗戰(zhàn)的大背景下、在漂泊和流浪的青春歲月中進行的,她克服心靈和情感的傷痛、貧饑和疾病的困擾,創(chuàng)作了一百多萬字的作品,為文壇留下了《生死場》《呼蘭河傳》《小城三月》和《馬伯樂》等一系列名篇,F(xiàn)在,我們將走入她的長篇小說《呼蘭河傳》。
這部小說從1940年9月1日開始在香港《星島日報》副刊《星座》連載,12月20日完稿,12月27日連載完畢。文本中的呼蘭河,不是《呼蘭府志》記載的那條流動的呼蘭河,而是一座在松花江和呼蘭河北岸有固定地理位置的小城。
除去簡短的尾聲之外,《呼蘭河傳》共分為七章。其在內容結構上的特點是,第一章概述小城居民卑瑣平凡的實際生活,例如抬起陷坑的馬,扎彩鋪糊一座陰宅,買賣麻花、涼粉和豆腐,家家戶戶觀看晚霞火燒云。第二章則注目居民精神上的盛舉,具體說是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燈、唱野臺子戲和趕四月十八娘娘廟大會。
第三、四章是我童年的回憶,展現(xiàn)我在呼蘭河城度過的童年時光。作家年幼時缺失父愛和母愛,只有祖父和后花園的陪伴,她說:祖父,后園,我,這三樣東西是一樣也不可缺少的。順帶說一句,童年的后花園不僅是她的樂園,是她后來創(chuàng)作的源泉,也成為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經典意象。
我家的院里有一群住家:養(yǎng)豬的、漏粉的、拉磨的、趕車的。第五章承接第四章對租住在西南角小偏房里、以趕車為職業(yè)的老胡家的介紹而來,寫老胡家小團圓媳婦的悲慘命運。第六章寫的灰色人物有二伯,是《呼蘭河傳》最像小說的一章。第七章則勾畫磨房里住著的磨倌馮歪嘴子一家。在《尾聲》部分,作家加以總結:以上我所寫的并沒有什么幽美的故事,只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以忘卻,就記在這里了。在中國文學史上,蕭紅的作品將北方鄉(xiāng)村荒涼曠野下人們的生存狀況、風俗文化,第一次如此逼真、如此原生態(tài)地帶入文壇,使文壇既陌生又無限新奇。其中的《呼蘭河傳》典型地記錄、烘染著蕭紅的一段濃得化不開的鄉(xiāng)愁。盡管如夏志清《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所說,呼蘭縣有如魯迅小說中的紹興那樣蕭條落后,而那兒的人民比起紹興村莊的居民來,更為懦弱、殘忍與愚蠢,但恰如俗語說的,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在作家冷靜客觀的敘述筆調背后,掩飾不住的是殷殷家鄉(xiāng)情結。
值得注意的是,蕭紅抒情的方式并非大落墨一般集中書寫、恣肆展開,其敘述也并未以特定人事作為主干。這就使整部小說的題材選擇乃至組織結構問題引起了一些非議。1946年8月茅盾在上海為這部小說作序時指出:
要點不在《呼蘭河傳》不像是一部嚴格意義的小說,而在于它這不像之外,還有些別的東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說更為誘人些的東西: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串凄婉的歌謠。
(朱銳泉,男,江蘇泰州人,北京大學文學博士,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