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早看到過你，”他說，“我還在百老匯大街那兒看到過你。還有那些咖啡杯。我很喜歡。好長一疊咖啡杯。以前從來沒見過。”
“滾！”
“你看上去很像我的一個朋友。我以為你是她。嘿，你干嗎哭？”
“我沒哭。閉嘴。出去�！�
“那電流怎么了？”他問。
“那什么？”
“電怎么了？”
“如果你不出去，以利亞會殺了你。他說過不讓任何人到這里來�！�
“你得找法拉第把電修一下。”
“他媽的就是那個穿西裝的白種丑八怪？”她問。
“對。把所有人都連了起來。從上面的路燈開始，順著電纜一路下來，甚至還通到其他隧道。他可以從第三軌那里把電偷過來。有時候他會用變壓器把電壓降下來。他就是個電流奇才。”
“以利亞也會殺了他。他朝我吹過口哨。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樹蛙�！�
“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他媽奇怪的名字。”
“我會吹口琴�！�
“那又能說明什么。”
“其他人都這么叫我。我不這么叫我自己。我不喜歡�！�
他聽見她把毯子往上拉，一直拉到脖子那里�！八麐尩�，”她說，“真冷。”后面有一陣扭打的聲音，她突然坐了起來�！澳鞘鞘裁矗俊�
“一只老鼠。”
“我討厭老鼠�！�
“你應(yīng)該弄只貓�！�
“以利亞不喜歡貓�！彼�顫抖著說。
“你還要加幾條毯子嗎？”
“好。”
“我還有幾條，”樹蛙說，“等我回去拿。先給我口煙。一口煙換條毯子，就算個交易�！�
“我沒有�！�
“我早上還看到你抽煙。”
“你真的會給我條毯子嗎？”
“對�！�
他感覺有支煙落到自己的大腿上，便在外套里找打火機(jī)，然后把煙點(diǎn)著，深深地吸上一口，直入心肺。屋子里一片黑暗，他繼續(xù)坐在椅子上，沿著對角線的方向搖來搖去。
“謝了，寶貝兒�！�
“不要那么叫我�！�
“謝了，安吉拉�！�
“是安吉�！�
“我更喜歡安吉拉�！�
“你就是個混蛋，”她說，“真他媽的冷。不覺得冷嗎？你不冷？我好冷。”
他從柳條椅上站了起來�！安灰�到其他地方去，”他說，“我去給你弄
條毯子�！�
他走到門邊，看到隧道對面的烤架上光線在一點(diǎn)點(diǎn)減弱�！艾F(xiàn)在在下
雪�！彼�過了一會兒才把話說出口。
“我知道現(xiàn)在他媽的在下雪。”
“我很喜歡下雪�？此�穿過壁爐的樣子。你看到了嗎？”
“哥們兒，你瘋了。天很冷。雪很冷。就是這么回事。天很冷。就這樣。冷。這就是地獄。他媽的這地獄冷得要死�！�
“地獄天堂�！彼�說。
“你在說什么，混蛋？”
“沒什么�！�
他一邊在隧道里走著，一邊用雙臂拍打身體，想避開從南面呼嘯而來的大風(fēng)。回到小窩之后，他在書和地圖旁邊的藍(lán)色大塑料袋里找到幾條多出來的毯子。
安吉拉，他帶著給她準(zhǔn)備的毯子，走在回小隔間的路上想著。好名字。三個字。好對稱。安吉拉。
有天晚上，他在隧道口看到她。她很驚訝，眼睛在眼窩里不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她拽著他的袖子，輕聲對他說，她過去在俄亥俄州丹頓市附近的一個俱樂部里跳舞。“一個破地方，在小鎮(zhèn)外面，”她說，“以前我臉上用的都是最好的化妝品。有兩個舞臺。每個舞臺上站一個女孩。有天晚上我在臺上，我抬頭一看，看到我父親走了進(jìn)來。嗯，他就坐在俱樂部后面的一張桌子上。我那該死的父親！他要了份啤酒，然后就沒給那個女招待好臉色看，因?yàn)樗�付了五美元卻只拿到一個塑料杯。我跳舞的時候他就坐在那兒盯著我看。我嚇?biāo)懒恕Ｗ�在桌子那兒的那些男人都在喝倒彩，還發(fā)出噓聲。
然后我低頭一看，我父親把椅子轉(zhuǎn)了個角度，去看另一個舞臺的那個女孩，一邊看一邊舔著嘴唇。然后我決定了。我跳了我這輩子最好的一次舞，我發(fā)誓當(dāng)時除了他，所有的人都把頭轉(zhuǎn)到了我這邊。他就一直在那
兒喝酒，盯著另一個女孩看，都沒有朝我看過一眼。我出來的時候，他在停車場等我，已經(jīng)喝醉了，他說：‘姑娘。’我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他還一直叫我姑娘。然后他問我另一個跳舞的人叫什么，我說：‘辛迪�！�然
后他說：‘謝了�！�然后他就坐在他那輛灰色的老普利茅斯車?yán)�，探出腦袋跟我說：‘那個叫辛迪的姑娘舞肯定能跳得好�！�他就是這么跟我說的，那個叫辛迪的姑娘肯定是個跳舞的�！�”
那天晚上，他夢見安吉拉站在他的肝里。她身前有一面紅棕色的墻�？怠�奧列里、大黃范努奇、西恩·鮑爾和內(nèi)森·沃克都在發(fā)號施令讓她往下挖。
她知道如何兩腳岔開，兩腿前后錯開，她也知道如何讓自己的身體省點(diǎn)力。她在他肝里的那面墻邊忙開了，把成鍬的不適和成桶的疾病都帶了出去。她用鍬的時候很當(dāng)心，他什么感覺也沒有。安吉拉把他里面
所有的殘渣都刮了出來。當(dāng)一個地方弄干凈之后，她會彎下腰，對著那里親一下，這么一來，他的全身都會跟著顫抖。所有的臟東西都落在她的腳邊，她把這些東西一桶一桶地運(yùn)出他的肝臟。等到她把腺體全都弄
干凈之后，等到所有的桶都空了之后，等到他被治好之后，他們幾個就會繞著他的肝臟，欣喜若狂地跳舞旋轉(zhuǎn)，全都閉著眼睛，一圈一圈地旋轉(zhuǎn)旋轉(zhuǎn)，安吉拉頭發(fā)里各種顏色的珠子也跟著上下擺動。然后有一陣什
么東西被吸出來的聲音，它們都被噴了上去，穿過樹蛙的身體，從他嘴巴里出來。她微笑著站在他面前，所有的膽汁都不見了，即使她的指甲蓋下面也沒有。她伸出手輕輕地?fù)崦�他，在他胸前來回移動，揪住他�?br /> 體毛，手指再往下走，拉開他褲子的拉鏈，溫柔得讓人發(fā)酥。他的肝臟沒有一絲疼痛，這真是個美夢——在隧道里時不時來上這么一個夢，真是美好得無以復(fù)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