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拇指印》首次發(fā)表于1907年,被視作“反敘式推理”的開山之作!故事發(fā)生在20世紀初的倫敦,霍恩比公司發(fā)生了鉆石失竊案,空空的保險箱中只留下一個血紅的拇指印,警方循著線索找到指紋的主人——霍恩比先生的侄子羅賓,并指控這位文質(zhì)彬彬的年輕人為嫌疑犯。然而,一枚紅拇指印能否說明一切?顯明的事實與隱瞞的真相之間有沒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聰明敏銳的偵探桑戴克醫(yī)生,以他專業(yè)的知識和理性的推理,讓案情急轉(zhuǎn)直下,整個過程令人拍案稱絕。
R.奧斯汀·弗里曼(Richard Austin Freeman,1862―1943),英國作家。生于倫敦蘇活區(qū),裁縫之子,大學時專攻醫(yī)學,畢業(yè)后前往非洲黃金海岸的英國殖民地行醫(yī),長達七年,后因為健康原因回國,不再從事專職的醫(yī)務(wù)工作。在寫了一本頗受好評的游記之后,弗里曼開始轉(zhuǎn)向?qū)I(yè)寫作。他初與友人共同以“Clifford Ashdown”(克里福德·阿什當)為筆名出版了一些犯罪小說。之后“單飛”,創(chuàng)作了以桑戴克為主角的系列推理小說,《紅拇指印》是第一部,發(fā)表于1907年。
第1章偶遇故人
“1677年毀于火災(zāi),1698年重建,理查德·鮑威爾,紀念館!
這幾組字莊嚴地雕刻在四塊石板上,豎立在大門門庭的外墻之上,門廳外墻呈三角形,工藝十分考究。這段文字言簡意賅地介紹了這座建筑的歷史。這是一座坐落于英國高等法院徒步區(qū)北端的高大建筑物。當我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石板上的文字時,有兩種思緒在心中徘徊。一方面,我為這巧奪天工的建筑工藝感到驚嘆,感嘆其靜穆之美;另一反面,我又不免追憶起當年理查德·鮑威爾所處的那個動蕩年代。
當我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空蕩蕩的大門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那個人穿著一件與如今這個年代毫不相符的老式服裝,頭上戴著律師假發(fā),這一形象簡直跟四周古舊的環(huán)境融為了一體。眼前的這一難得的畫面引得我駐足觀望。只見這位畫中人停在門口,翻閱著手上的一卷文件。當他拉開捆綁在文件上的紅帶子,抬起頭的時候,我們正好四目相遇。起初,兩人的目光嚴肅謹慎如視陌路之人。之后,雙方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某個似曾相識的朋友。律師冷峻嚴肅的面容轉(zhuǎn)為了溫暖的微笑,他迅速走下臺階,熱情地向我握手致意。
“我的老朋友,杰維斯!”他開心地叫道,說著我們的雙手也緊緊相握,“真想不到能在這兒遇到你!我可常常想起你這個老伙伴,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現(xiàn)在好了,讓我在內(nèi)殿法院遇上你了。這簡直應(yīng)驗了那句老話:‘丟了的面包還能回來!
“桑戴克,該吃驚的是我啊!蔽一卮鸬,“你丟了的面包回到手上時至少還是個面包,而我這失而復得的面包卻變成了奶油松餅或巴斯甜面點了。我跟你告別的時候你還是一位體面的醫(yī)生,而現(xiàn)在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個身穿長袍、頭戴假發(fā)的律師!”
桑戴克聽完大笑了起來。
“可別把我比作巴斯甜面點啊!彼f,“你或許可以這樣說:當你離開的時候,他只是一條毛毛蟲,但是后來他蛻變成了美麗的蝴蝶。不過我的變化沒你想的那么大。我現(xiàn)在不過只是穿著律師袍的醫(yī)生。如果你今晚有時間,我們敘敘舊,向你講述一下我蛻變的經(jīng)歷!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失業(yè)大軍的一員了,”我說道,“隨時聽候您的調(diào)遣!
“那今晚七點的樣子到我住的地方來吧,”桑戴克說,“我們到時吃上一大份牛排,喝上一品脫的紅酒,好好聊聊。不過現(xiàn)在我得馬上出庭了!
“你是住在這棟古雅的老房子里嗎?”我問。
“不,不是!鄙4骺嘶卮鸬溃安贿^我倒是希望能住在這兒。誰家門口要是能有如此精美雕刻的拉丁文字,引得路人躊躇觀望,一定是件倍兒漲面子的事兒。不過我并不住這兒,我住的地方還要再往前走一段,門牌號是6A!
當我們一起走向公訴署大街的時候,他指了指,告訴了我他的住處。
我們一路走到了中殿大道北端才分開。桑戴克向東面的法院走去,長袍在他身后隨風飄動。而我則向西面的亞當街前進行,那是個藥鋪子云集的地方。
晚上7點整,圣殿教堂傳來了鐘聲。鐘聲低沉而柔和,好像壓低了聲音,不愿打破周圍的寧靜。我走過米契法院的門廊,便拐進了高等法院的徒步區(qū)。
此時我走的這條道上空蕩蕩的,只看到一個孤單的人影在6A的房門前緩緩踱步。雖然原來那個穿著長袍、戴著假發(fā)的律師,現(xiàn)在身穿夾克,頭戴氈帽,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分秒不差啊。”桑戴克說著就朝我熱情地走來,“不管大事小事,準時都值得贊揚!我剛還在噴泉院子里散步呢。現(xiàn)在我可要向你正式介紹我的住所了。進來吧,這便是鄙人的陋室!
我們穿過公用大門,走上石階,來到二樓,看到了一扇巨大的房門——門上有一排白色的字,寫著我這位老朋友的名字。
“別看門外面冷若冰霜,”桑戴克一邊說,一邊把鑰匙插了進去,“里面可是相當溫馨的!
冰冷厚重的門向外打開之后,可以看到門的背面是暖暖的羊毛氈。桑戴克伸手為我扶著門,讓我先進。
“我這是個怪異混搭的居所,”桑戴克說道,“它既是辦公室,也是博物館、實驗室,以及我的工作室!
“還是個餐廳呢,閣下,您可漏了這一點。”突然一位個子矮小的老人在一旁說道,他正用一根玻璃管緩緩地倒著葡萄酒。
“對啊,博爾特,我剛才可真忘了。”桑戴克說,“看來你還記得呀?”
說完桑戴克轉(zhuǎn)頭看了看壁爐邊上的小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為我們今天準備的晚餐。
坐到桌邊,我們便開始享用博爾特所做的美味佳肴了,這時桑戴克開口問道:
“說說自從六年前離開醫(yī)院,你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事情!
“我的故事三言兩語就能講完,”我略帶苦澀、無奈地說道,“真的沒什么稀奇的。當時的開銷遠超出我的預料,存款很快就花完了。當我交完醫(yī)師考試費和注冊費之后,我身上可真是一分錢都沒有了。雖然大學者約翰遜曾說過‘醫(yī)學文憑具有超乎想象的致富潛力’,但是這種潛力畢竟和現(xiàn)實存在極大的差距。事實上,平時我都是靠當人家的助理或代理醫(yī)師過活。可是現(xiàn)在我沒活干了,只好把名字掛在特西維務(wù)工中介所里!
桑戴克聽完,噘起嘴,皺著眉,緊接著說道:
“簡直太屈才了!杰維斯,這年頭像你這樣有能力且受過專業(yè)訓練的人,竟然會落魄到這種地步,只能去做流散的混子才會做的零工了?”
“對啊,”我贊同道,“這個僵化而愚蠢的時代將我的才能全部埋沒了。我博學的兄弟啊,你能告訴我該怎么辦嗎?如果貧困對你窮追不舍,像一塊厚實的遮光布一樣將你三萬瓦的光芒給蓋上,那么就算你有高人一等的智慧,恐怕也會因此而暗淡無光!
“是啊,我也覺得是!鄙4骺说吐曕洁熘,說完便陷入了沉思。
“好了,”我說,“現(xiàn)在來談?wù)勀惆,你可答?yīng)給我會講你的故事的。我非常好奇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竟然讓你,約翰·艾文林·桑戴克,從一位普通醫(yī)生變成了一位律政名人。
桑戴克大笑道:“歸根結(jié)底,我什么轉(zhuǎn)變也沒有。我約翰·艾文林·桑戴克現(xiàn)在還是一名醫(yī)生!
“啊?戴假發(fā)、穿長袍的醫(yī)生?”我驚訝地問。
“是啊,就像披著狼皮的羊!彼χ卮鸬,“是這樣的。六年前,在你離開醫(yī)院后,我仍然留在了醫(yī)院,干著雜七雜八的工作,像實驗師助理、監(jiān)護人之類的小工作。因為工作原因,我不得不奔走于化學實驗室、物理實驗室、圖書館,還有驗尸房。不過在這段時間我也完成了我的醫(yī)學和科學博士的學習并獲得學位。當時我本來聯(lián)系了法院想去做驗尸官的,但是這時候西德曼這老家伙突然宣布退休了——還記得西德曼嗎?就是那個教我們法醫(yī)學的老師。我便立刻申請他退休后空出的職位,竟然申請成功,順利地當上了講師。此后我便放棄了當驗尸官的念頭,然后搬進現(xiàn)在的住所,坐等著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那你都遇到什么樣的事了?”我問道。
“五花八門,什么事都有。”他回答道,“一開始,我只是偶爾協(xié)助警方分析一些下毒謀殺的疑案。但是漸漸地,我的影響力越來越廣,現(xiàn)在只要是需要用到醫(yī)學或科學來分析的案件,他們都會找我?guī)兔Α!?
“不過我看你也會出庭啊!蔽艺f道。
“是的,不過很少!鄙4骺嘶卮鸬,“作為科學證人,我在法庭上的角色讓法官和律師都頗為頭疼。但是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是完全不用出現(xiàn)在法庭上的,而是在幕后指導調(diào)查、整理和分析調(diào)查結(jié)果,為律師提供參考和建議!
“這可比做醫(yī)生有趣多了!蔽?guī)еw慕的語氣說道,“不過你的成功天經(jīng)地義,你不僅是個拼命三郎,而且能力也沒得說!
“工作方面我確實如此,不僅過去如此,現(xiàn)在也是如此。”桑戴克回答道,“但我有明確的工作時間和休息時間,可不像那些倒霉的醫(yī)生,飯沒吃完,覺沒睡醒,就被叫去看急診。見鬼了!誰!”
正當桑戴克說得沾沾自喜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