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繼《日日是好日》之后,森下典子搭配手繪的俏皮插圖,編織出的關于食物與回憶的溫暖小品。從蛋包飯、札幌一番味噌拉面,到長崎蛋糕、斗牛犬牌醬汁;從水羊羹、栗麻呂,到海苔佃煮、蜜瓜包;從咸干魚、鯛魚燒,到荻餅、燒麥便當……二十二道為人熟知的主食、零食、甜點、醬料,每一道都充滿了無窮的記憶。
或許你沒吃過這些食物,但這份心情你一定不陌生。
它們不是米其林星級餐廳里的精致美食,也不是時尚雜志上推崇的流行佳肴;然而,當我們的舌尖觸碰到它們的那一瞬,沉睡在內(nèi)心角落的回憶與感觸便會倏然蘇醒。
咸鮭魚皮的濃郁油脂里,有奶奶注視著我的慈愛目光;咬一口暗黃的芋羊羹,仿佛父親就坐在我身旁,搓著手掌等待母親為他沏茶;嚼破赤豆飯團里的紅色豆皮,眼前浮現(xiàn)出初戀男孩的后腦勺,和那段不堪又不甘的時光……
我們一路走一路吃一路成長,那些家長里短的味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記憶的書簽,某一天,當我們的味蕾與它們重逢時,時光的書頁嘩嘩翻動,帶我們回到記憶深處的情緒里,或喜悅,或感傷。
森下典子繼《日日是好日》之后,用讓人產(chǎn)生通感的文字,搭配手繪的俏皮插圖,編織出關于食物與回憶的溫暖小品。
來自大海對岸的22份細膩心情,希望可以傳遞給你。
當我準備吮吸拉面的時候,不知怎么地在熱氣中咳嗽起來。
那個瞬間,下意識地想起了田島。
田島是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寄宿在二樓三疊 大房間里的大學生。他是個北海道出身的白面壯漢,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溫柔之人。他總是穿著豎條紋的丹前和服 ,頸上掛著手絹。他經(jīng)常帶兩三個朋友來房間里留宿,可田島一個人就能塞滿的三疊大的房間里,不知道幾個男人是怎么疊在一起睡的。
那時候母親經(jīng)常在家里煮拉面。將豬絞肉合著醬油煮,然后加入放置過的湯水,煮熟干面,做成鋪有菠菜、咸筍、鳴門裙帶菜 和蔥花的簡單的醬油拉面。通透的面湯里滲出豬肉的甘甜和美味。田島是最招架不住這拉面的。
“田島,你要吃拉面嗎?”
只要母親一問,他定會穿著那丹前和服笑瞇瞇地走下樓來。他有一套吃拉面的方法。用筷子將面條整齊挑起,然后高高低低多次上下挑動,再一口氣猛吸入口。而后,像是表示認同似的頻頻點頭。
田島在我家待了三年,為了繼承老家的旅館又回了北海道。他曾寄來賀年明信片,告訴我們他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然后便沒有了音訊。
在這之后,三疊大房間里也有幾個寄宿之人進進出出。過了幾年,從田島的朋友處聽到了他在老家破產(chǎn)、離婚的傳聞,他們用了“夜逃”這個詞。
那是在我高中的時候。某天,玄關處站著個穿西裝的壯漢。
“嚇了我一跳啊,你都長這么大了……”
是田島。
說是因為工作來這邊順路過來。那一晚,父親早早回家勸他喝酒,母親煮了那時的醬油拉面。
他用筷子頻頻將面條上下挑動,“滋溜滋溜”地吸面條,然后劇烈地咳嗽。是因為熱氣而咳嗽的吧?我看著他,有些驚訝。他的臉頰濕潤了,也不擦拭肆意流淌的淚水。一個大男人,就這樣放開臉面哭了起來。我感覺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父親和母親微笑著裝作沒發(fā)現(xiàn),我也趕緊用筷子夸張地上下挑面條,“嗞溜溜”地吸拉面。
直到如今,當我準備吮吸拉面的時候,下意識地,在熱乎的面湯熱氣里第一次看到成年男人眼淚的那一天的記憶就會蘇醒,在拉面里添上些許況味。
食物的味道里,總是帶著回憶這一味調(diào)料……
森下典子(MORISHITA Noriko),日本著名散文作家,日本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1956年生于神奈川縣橫濱市,就讀于日本女子大學國文科。大學期間就在《朝日周刊》撰寫專欄,之后出版了多部廣受讀者歡迎的作品。2002年出版的《日日是好日:茶道帶來的15種幸!,至今仍是高居日本各大書單的入榜暢銷書。她喜歡和果子、意大利電影和橫濱的夜景與溫泉。現(xiàn)居橫濱。
1.蛋包飯一代
2.咸干魚和班德拉斯
3.我人生中的札幌一番味噌拉面
4.沉溺于長崎蛋糕
5.我要斗牛犬牌醬汁!
6.美味咸鮭魚,角落的恍惚
7.水羊羹的性感
8.咖喱進化論
9.父親和舟和的芋羊羹
10.隨著秋天而來的栗麻呂……
11.這不是香菇,是松茸
12.深夜的鈍兵衛(wèi)
13.海苔佃煮的漆黑傳統(tǒng)
14.蜜瓜包,黃色的初戀
15.茄子的微妙之美
16.七歲的拿手菜
17.鯛魚燒的焦皮
18.咖喱面包的留白
19.悲傷的赤豆飯團
20.幸福的燒賣便當
21.荻餅的回憶
22.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單行本后記
對于在昭和三四十年代度過童年時光的人來說,蛋包飯是特別的存在吧。
我也是這個年代中的一員。
“今天的午飯是蛋包飯哦!
只要母親這樣一說,我就會歡欣雀躍地大喊:“太好了!”
蛋包飯是米飯中的王者。牛排或壽喜燒 是只能在特殊日子里才吃得到的“不得了的王者”。蛋包飯是“平常的王者”。我最喜歡這“平常的王者”。
食材是洋蔥絲和胡蘿卜粒,然后加上切得很碎的火腿、雞肉,或者是香腸。母親會將這些食材用平底鍋“鏘——”地翻炒,再將四四方方的飯塊“哐當”一聲丟進鍋里去。米飯是裝在便當盒或是塑料保鮮盒里放進冰箱冷藏的,所以前一晚的和三天前的米飯都能混在一起放進去。
那時候是沒有微波爐的……那時候日本全國無論哪個家庭,冷飯都只能用蒸鍋重新加熱,或者做成炒飯。蛋包飯就是將冷飯再次利用的方法。
母親用木制飯勺“哐、哐”地將四四方方的冷飯塊敲散,這還挺費勁的。飯塊一點點散開,飯粒變得松松散散后將它們翻炒,再用鹽、胡椒調(diào)味,倒入可果美 番茄醬。
番茄醬的容器最開始是玻璃瓶,總有番茄醬殘留在瓶底,沒法完全倒干凈。如果將瓶子大力一甩的話,紅色的飛沫會在煤氣灶的周圍濺出“!。 钡男螤顏。
直到有一天塑料軟瓶粉墨登場,番茄醬便可以從軟瓶里歪歪扭扭地擠出來了。
我一看見白白的米飯被澆上鮮紅的稠乎乎的液體,總是為那無以名狀的情形心中一緊。可是,當液體與一粒粒米飯逐漸交織,浸染成俏麗的酸橙色,辛辣而酸甜的香味漫延四周,我會覺得整個家都變得燦爛起來。
話說在那個時候,我家的廚房里有鋁制的米飯模具。它像熨斗那樣有把手,放米飯的部分是像橄欖球一樣的形狀。有時候吃番茄醬拌飯,母親會用這米飯模具像商場的餐飲店那樣盛飯在盤子里,然后撒上豌豆。
然而比起番茄醬拌飯,我更喜歡蛋包飯。
母親用飯勺把番茄醬拌飯一粒不剩移到盤子里,將平底鍋洗得干干凈凈。
打兩個蛋在碗里,“咔咔咔咔”地用長筷子飛快攪勻,“鏘——”地倒進加了黃油的熱平底鍋里。
她用手腕一邊將煎鍋“咕嚕咕!钡剞D(zhuǎn)動,一邊把蛋液攤得薄而圓。
雞蛋和黃油的味道彌漫開來,雞蛋的黃色在平底鍋的各個角落“噗噗”地膨脹,同時迸出熱鬧的聲響。見到此景的我總會高興得坐不住。
邊緣較薄的地方很快就熟透變白,可中心部分仍是半熟的滑溜液狀。母親會在這時關火。
在圓形蛋皮的正中央,把剛才的番茄醬拌飯堆成飽滿的橢圓狀,用長筷子夾起蛋皮的兩端折起來把米飯包住。
“好了,看好了。”
終于要到最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