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2014年間,杭州師范大學歷史學師范專業(yè) 的30名本科學生,在陳兆肆老師的指導之下,利用寒 暑 假之機,就其家鄉(xiāng)所近,對數(shù)十名中小學教師進行了 口 述采訪。后經(jīng)整理、校改,取其中30個口述故事,編 成 此書?谑霾稍L時,重點關注各位教師受教育的歷程 、 從事教育工作的經(jīng)歷及其心得,旁及與教育主題有直 接 或間接關聯(lián)的人與事。
陳兆肆編著的《中小學教師的三十個口述故事》 中30個口述故事的發(fā)生時段幾與當代中國的發(fā)展 歷程相始終,其間故事主人公的際遇亦與當代中國的 命 運休戚相關。每一故事既構成了一部具有濃郁個人特 色 的生命史和教育史,同時又成為當代中國的變遷史及 基 礎教育史的一幕側影。
陳兆肆編著的《中小學教師的三十個口述故事》中的幾十名中小學教師,隨特定時代之裹挾,大多境遇坎坷,風雨杏壇數(shù)十年,人生苦楚本多,然而如今追憶往事,大多舉重若輕,淡之如水,甚有甘之如飴者,這不禁讓我想起普希金詩中所詠:“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這幾十名中小學教師,大多已過花甲之年,伴著對過往風雨兼程的追憶和懷戀,始終表現(xiàn)出對生活的樂觀和豁達。而這種樂觀和豁達,亦幫助其最終擁有一個平靜而祥和的晚年。本書命名為“風雨杏壇·陽光人生”,正取義于此。
前言 “教育口述史”與“口述史教育”斷想
一、艱難困苦,玉汝于成——民師轉公辦的漫長歷程
二、出門之人,俱為看花——半世紀學校生活過眼錄
三、教法廣求,師道自悟——記沒有教輔資料的日子
四、遷徙無常,職守有定——我所工作過的幾所學校
五、今昔對望,互為借鏡——小學教育的回眸與反思
六、利之不計,但求心悅——荒誕歲月中的內(nèi)心世界
七、境難己造,心求自主——時代播弄下的命運自主
八、病中憶往,生命常青——我的學教生涯及其時代
九、寒極春至,奮極功成——記人生遇到的幾次刺激
十、一波多折,夢圓大學——辛苦求學路與教學生涯
十一、書生本色,讀書為業(yè)——學教片段的觀察和內(nèi)省
十二、十年磨劍,天道酬勤——廿八年農(nóng)村中學奮斗史
十三、回首蕭瑟,晴雨難測——記輾轉為師的幾個經(jīng)歷
十四、竭蹶境下,且教且樂——身份物質(zhì)俱困下的從教
十五、與世無爭,歲月安好——記風波歲月和平靜生活
十六、璞玉之雕,不厭其陋——瑣記求學路與教學心得
十七、人生如棋,局局翻新——卅余年從教生涯回憶錄
十八、上下求索,童心不泯——小學教育
回首往事,想到了曾經(jīng)走過的民師轉正之路,想 到其中的苦澀,心中不 免泛起陣陣酸楚。
20世紀70年代末,生產(chǎn)力落后,物質(zhì)匱乏,農(nóng)村 的民師的待遇自然不 好。剛開始,我們民師是沒有分文工資的,只拿工分 。當時,農(nóng)村實行集體 所有制經(jīng)濟,生產(chǎn)隊集體勞動,集體分配,就是人們 俗稱的“大呼隆”我們 叫“大農(nóng)活”。當時每出工一天,男勞力記一個工, 即10分,婦女勞力則是9 分一個工,老、少、弱等則視其勞動效率而酌減。當 然,有時也會根據(jù)不同的 農(nóng)活的強度或技術含量而有所調(diào)整。年終時,生產(chǎn)隊 拿出全年收獲的糧食、 柴草總量的十分之三,除以全年出勤總工分數(shù),來計 算每個工分的應得量。
再以生產(chǎn)隊的糧食和柴草總量的十分之七,除以全隊 人口總數(shù),來計算每個 人頭的應分量。以上就是當時大家所習稱的“三七開 均分”。分配的糧食、 柴草折價成總金額,按總工分來均分,所得就是每個 工分的工值,也就是勞 動一天的報酬。一般的生產(chǎn)隊,每個工大約在三角錢 (有副業(yè)的,收人要高 一點)。我是從生產(chǎn)隊出去當老師,不單獨發(fā)工資, 還是以生產(chǎn)隊的標準來 計算工分。我在學校每上一天課,生產(chǎn)隊就給我記上 一個工,星期六回隊參 加勞動就記工,不參加就不記工。我所兼的會計工作 ,每年視生產(chǎn)效率而酌 補工分(經(jīng)生產(chǎn)隊開會討論研究決定)。我就等于是 生產(chǎn)隊派出去無償支援 學校教育的,即在學校教書,但生產(chǎn)隊卻要付給我報 酬。但是,到了我去學 校的第二年(1978年),生產(chǎn)隊社員不同意這種做法 ,他們覺得這對本隊不合 理、不公平,說我在大隊教書,是在為全大隊工作, 報酬理當由全大隊負擔。
在那樣的年代,自然不能說社員的境界不高,他們所 說的被時代證明是合理 的。就這樣,我們民師的勞動報酬,后來被納入整個 大隊統(tǒng)一分配,我們的 報酬由指定的大隊中的另一個生產(chǎn)隊負責分配,按略 高于同等勞力的標準 (大概是一個工算11分)來計算全年工分。到年終, 我要去指定的生產(chǎn)隊, 自帶桿秤去稱糧稱草,無條件地接受那些特地為民師 準備留下的質(zhì)量或好 或壞的糧草,耳朵里聽著只有民師才能聽懂和感受到 的戲謔和嘲諷之言。
能怎么辦呢?忍受嗎?忍受吧,艱難的歲月! 后來,隨著農(nóng)村的改制,實行土地承包制(也就 是“分田到戶”),也隨著 國家對農(nóng)村教育的漸漸重視,農(nóng)村民辦教師的待遇有 所提升。但總體說來, 民師的工資待遇與他們所付出的勞動是極不成正比的 。按今日的話來講, 其“性價比”是很低的。若與公辦教師相比,那有天 壤之別。好在是,實行土 地承包后,生產(chǎn)隊解體,民師的勞動報酬不再受制于 生產(chǎn)隊了,采用的是補 助工資制。意思是,民師有自己的承包土地,自己種 地有自己的收入,那在 學校教書的收入就是額外的了,那不就比別人多收入 了嗎?所以,在當時一 度盛行的“平均分配”、“等貧富”、“不患寡而患 不均”的樸素思想支配下,民 師們的補助起初也只是象征性的,微乎其微,一個月 才只有12元(不過若按 生產(chǎn)隊勞動的工值,即一天三角錢來算,也不可謂少 )。到后來逐漸加到一 個月24元。到80年代末,一個月是30元。直到后來國 家政策性地批量將 民師直轉為公辦①后,終于“熬成正果”,民師的工 資才正規(guī)化。在實施民師 補助工資制期間,補助款是由國家發(fā)放。后來國家又 號召各地實行統(tǒng)籌工 資制,即由當?shù)卣柚敖逃Y”而發(fā)放工資。
教育集資的投資者是誰 呢?是民眾,其主體則是農(nóng)民。每年政府下達集資指 標,然后按農(nóng)戶承包地 進行分攤。
民師的勞動是繁重的。民師兼具兩重身份,一是 “民”——農(nóng)民,要種地 干活,舍此不能很好地維持生計;二是“師”——教 師,要教好書,舍此誤人子 弟,干不好就走人。這是兩塊“責任田”,正所謂: “在校校長要質(zhì)量,在家老 婆要產(chǎn)量。”怎樣很好地兼顧而不偏廢,實在很難。
每逢農(nóng)事收種季節(jié),首先 得預先安排:把最重要的農(nóng)活兒,安排或調(diào)整在星期 天。一般的活兒,如果 與教學沖突,還得花錢另請別人幫忙。平時次要的農(nóng) 活兒安排在一天的早、 中、晚去做。備課、自學一律安排在晚上。每天的24 小時,除了吃飯、睡覺。
其余的時間都在像機器一樣,不停地加速運轉。上學 和放學的路上,小跑, 快走,邊走邊想著農(nóng)事和教學上的事,而從家到學校 要走多長時間,都得拿 捏得恰到好處,以至于校園里玩耍嬉鬧的學生,一看 到我進了學校,就說: “陳老師來了,要上課了!”馬上跑進教室,緊接預 備鈴就會敲響。在那樣的 日子里,民師這種緊張的工作是普遍的,有的不堪重 負而離開了。有的長此 以往,身心俱損,有兩位民師在退休前后就分別離世 了。我們那位唯一的公 辦教師看到我這樣,對別人說:“他這樣下去,身體 也會垮掉的! 我何嘗不知道這樣緊張地工作,加速地旋轉,會 損害身心,甚至會縮短 壽命呢?民師們何嘗不想有輕松的工作和生活呢?但 他們選擇了這樣的工 作,輕松愜意就與他們無關。我當時選擇當民辦教師 ,并沒有把困難想得多 重。因為我覺得我能克服,也沒想到有多么艱苦。因 為我不害怕,更沒想到 半途而廢。我不屑于見異思遷,希冀三十而立。我也 沒想到以后能拿到多 少錢,只望能和別人一樣有個正常生活。我當時只想 頂住壓力,堅持下去, 決心既要把田種好,又要努力把書教好,不說苦與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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