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時分（小說） “太陽烘烤著地球，就像烘烤著一塊面包。”有位朦朧詩人有這么一句詩，說得很形象么，似乎一點也不朦朧。
　　還是五月，卻已如炎夏一般，燥熱難當。太陽真是個掌握不好火候的面包師。
　　教師里沒有窗簾，太陽光無遮無攔直射入內(nèi)，一點面子也不給。同學們各自坐在座位上，姿勢、神態(tài)各式各樣，但都顯得無精打采的樣子。要是有空調(diào)就好了！可這里不是賓館！只有一把大葉蒲扇在同學中傳遞，呼呼地扇起一陣陣風。女生們有的搖著精致的小折扇，有的則沒完沒了地用花花綠綠的小手絹擦汗。香氣混雜著臭汗，味道可不怎么樣！ 講臺上，系里畢業(yè)分配領(lǐng)導小組組長、系總支朱書記在作畢業(yè)分配動員報告。
　　從以往的分配可看出大致方向。以前都是由國家統(tǒng)一分配，“一個蘿卜一個坑”，把你往里撥弄，不能有挑選的余地。現(xiàn)在不同了，允許自己找工作，但還有一部分國家指令性指標，以充實國家重點建設、急需用人的單位；還有部分省區(qū)規(guī)定：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同學們大都愿意像劉巧兒一樣“自己找婆家 ”，做過各種試探，漫天撒網(wǎng)，．有人歡喜有人愁。
　　也有一些單位到學校來要人。有的同學老往系里跑，想打探消息�？芍鞎�記儼然當做重大機密而不吐口風，只是不緊不慢地說：“急什么？到時會開會宣布的！” 這會兒，朱書記一板一眼，公布那些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他的嗓音很高，是過去在部隊喊口令練就的；并且說一句便停頓一下，留足時間讓人去領(lǐng)會，也為下一句的出口提供過渡。他時不時朝窗外看一看，似乎嫌樹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的知了毫不識趣，競與他同時發(fā)言。
　　報告抑揚頓挫，聲調(diào)時高時低，大家早已習慣了。
　　“在分配面前，是一個考驗，��？……有的同學不錯，表示堅決服從組織分配；而有的人呢？啊？… …總想挑肥揀瘦，只為自己著想，這樣能行嗎？��？ ……” 突然教室里靜了下來。朱書記走到辛明身邊，而辛明全然不覺，正在一張紙上畫著。坐在旁邊的杜江看了一眼，紙片上出現(xiàn)一幅漫畫：米老鼠、唐老鴨、三毛等拿著掃帚、鐵錘、毛筆之類，旁邊寫著“黨叫干啥就干啥”。朱書記把紙片收起，鐵青著臉，對辛明說：“開完會你留下！” 沖著朱書記走回講臺的后背，辛明做了一個鬼臉。
　　朱書記繼續(xù)他的報告：“分配還沒有開始，就有不少人來要求照顧。應該照顧的當然可以照顧，但有些人挖空心思，是心里有個小九九。啊？……國家需要是第一位的，國家培養(yǎng)你們這么多年，花了多少錢？啊？……要以大局為重嘛！你們班黨支部準備討論幾個同志的入黨申請，那么，還要看在畢業(yè)分配中的表現(xiàn)！這可是關(guān)鍵時期！啊？……” 他有意無意地用目光在教師里掃了一遍。
　　班黨支部書記丁子申也用目光巡視了一遍。
　　教室里一片肅靜，只有扇子扇風的聲音。窗外知了還在不知疲倦也不知羞地叫個不停。
　　朱書記講了一個多小時，頭上都冒汗了。他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終于轉(zhuǎn)過話頭，請班主任雷老師做具體部署。
　　雷老師在碩士畢業(yè)后留校，一直當班主任，他針對分配和自己找工作的幾種類型做了說明，說最后需要綜合平衡。征得朱書記同意后，他宣布會議結(jié)束。
　　同學們走出教室。只有辛明沒動，等著聽朱書記訓話。
　　好些同學騎車到八一湖游泳。
　　湖面閃著一道道金光。太陽已偏西，但威勢還很猛。來游泳的人不少，水中紅綠青藍紫游泳衣縮成一個個五顏六色的點。北京的游泳場不多，室內(nèi)游泳館價格高昂，喜歡游泳的人便涌向幾個還沒有禁止下水的“潭”啊“湖”啊的什么地方。
　　人在水中游，自由式、狗刨式、仰泳、蝶泳、蛙泳、潛泳……游過之處，激起水波，泛起一層層漣漪。漂浮在水面上，仰面望天，白云悠悠，變幻出各種形狀，有的如揚蹄的戰(zhàn)馬，有的如懸崖峭壁……陽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卻又癢酥酥，和水相融，渾身清爽，又有一絲滑膩膩的味道。
　　“嘿！你出什么神呢？”周靈向杜江游過來，問。P78－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