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親女孩迪倫,15歲的世界一片狼藉:與母親總是無話可說,在學(xué)校里經(jīng)常受到同學(xué)的捉弄,唯一談得來的好友也因為轉(zhuǎn)學(xué)離開了。這一切都讓迪倫感到無比痛苦。
她決定去看望久未謀面的父親,然而,路上突發(fā)交通事故。等她拼命爬出火車殘骸之后,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而眼前,竟是一片荒原。
此時,迪倫看到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男孩的身影。
男孩將她帶離了事故現(xiàn)場。但是,迪倫很快意識到,男孩并不是偶然出現(xiàn)的路人,他似乎是特意在此等候。
命運,從他們相遇的那刻開始,發(fā)生了無法預(yù)料的轉(zhuǎn)變……
克萊兒麥克福爾,居住在蘇格蘭格拉斯哥南部,是英國文壇備受矚目的實力作家。她的作品往往在出其不意的情節(jié)架構(gòu)中飽含感人至深的真情,貫穿著人生思索和人性獨白!稊[渡人》是她最著名的作品,一舉摘得五項世界文學(xué)大獎,版權(quán)銷售33個國家,是令千萬讀者靈魂震顫的心靈治愈小說。
此刻迪倫手里正握著那張車票。她應(yīng)該給她爸發(fā)短信,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上路了。他還會發(fā)短信,這讓她印象深刻。媽媽連用手機打電話都不會。
現(xiàn)在身邊堆滿了那位瞪眼女士的袋子,迪倫費勁地把手探進口袋,取出了手機,開始寫短信—
爸,我在車上。沒有晚點太久。等不及了想見你。迪倫。
在她按下發(fā)送鍵時,窗外一片漆黑。好長的一條隧道,她想。手機是瓊用加班費給她買的昂貴圣誕禮物,F(xiàn)在手機屏幕上一直滾動著“發(fā)送中”的字樣。這行文字滾動了三次之后,手機發(fā)出了嘟嘟兩聲提示:發(fā)送失敗。
“渾蛋!”迪倫不禁低聲罵了一句。她有些荒唐地努力把手機舉到頭頂,盡管自己也知道這樣做無濟于事。他們現(xiàn)在還在隧道中,手機信號不可能穿透那么厚的巖石。她的手臂高舉在空中,像一個微型的自由女神像。當(dāng)那件事發(fā)生時,她還保持著這個姿勢。燈光熄滅了,聲音炸裂了,世界終結(jié)了。
一片死寂。
應(yīng)該有尖叫聲啊、哭喊聲啊,總該有點動靜吧。迪倫想。
但是周圍只有死寂。
漆黑一片,黑暗如一條厚厚的毯子一樣籠罩著她。一瞬間恐懼襲來,她以為自己失明了。她狂躁地在臉前揮舞著手,什么也看不見,她設(shè)法用手戳了戳眼睛,刺痛產(chǎn)生的震驚讓她思索了片刻。
他們還在隧道里,所以才會這么黑。
她的雙眼連一絲一毫微弱的光都看不到。剛才她被甩到了旁邊的座位上,現(xiàn)在她盡力想站起來,但是不知被什么東西絆住了。她的身體扭向右側(cè),設(shè)法倒在兩個座位間的地板上。左手落下時碰到了一些暖烘烘黏糊糊的東西,她趕緊抽手,在牛仔褲上蹭了蹭,盡力不去想那黏糊糊的東西可能是什么。她的右手在一個小物件上摸索著—那是她的手機,剛才乾坤倒轉(zhuǎn)時一直握在她手里。她心里涌動起如釋重負的感覺,但很快就失望了。屏幕一片空白,她的手指點著觸摸屏,希望很快就破滅了。手機死機了。
迪倫爬到過道上,總算站了起來,結(jié)果頭又重重地碰到了什么東西。
“該死,噢!”迪倫大叫了一聲。她趕緊把頭低下。手摸了摸正狂跳不已的太陽穴。似乎沒有流血,可是疼得要命。這次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用雙手在前面給腦袋開道。四周太黑了,她連剛才撞到了什么都沒看清。
“有人嗎?”她怯生生地喊著。沒人回應(yīng),連其他乘客走動時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也沒有。剛才車上還坐滿了人,現(xiàn)在人究竟都到哪兒去了?腦海里閃過剛才座位旁地板上那一大攤液體,她盡力不去想這些。
“有人嗎?”這次她加大了聲音,“有人聽到我說話嗎?有人嗎?”喊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了,恐慌又開始抬頭。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她努力想把心中無邊的恐懼感想個清楚、弄個明白。眼前的黑暗讓她產(chǎn)生了幽閉恐懼,她抓著自己的喉嚨,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掐著她似的。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周圍是……是……她不敢想下去了。她只知道自己在車廂里再多待一秒都受不了了。
她想都沒想就拼命往前沖,一路跌跌撞撞,不斷費力地越過障礙物。她的腳落在某個柔軟光滑的東西上面,運動鞋踩上去沒有一點阻礙,她險些滑倒。她嚇壞了,拔腿便跑,想離這堆像海綿一樣的東西遠點,但另一只鞋卻找不到安全平坦的地方下腳。于是就像電影慢鏡頭一樣,她不由自主地朝著地面和那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緩緩倒了下去。不!她喘著粗氣,在身子摔倒時伸手自我保護。揮動的手臂正好觸到一根金屬欄桿,她的手指緊緊攥住桿子,于是身體下行戛然而止,全部壓力都移到了肩部肌肉上。她乘勢向前傾,脖子撞到冰冷的金屬上,一陣劇痛。
迪倫顧不上脖子一陣陣的抽痛,雙手緊緊抓著欄桿,就好像這樣就抓住了現(xiàn)實一樣。她心里想,這根欄桿就挨著車門,現(xiàn)在自己肯定也在車門口,于是她全身都放松了下來,思維也比剛才清楚了一些。她之所以現(xiàn)在孤身一人原因就在這兒,其他乘客肯定已經(jīng)奪門而逃了。他們沒注意到她是因為她剛才被壓在那個胖女人身下。早知道就坐在流浪者隊球迷身邊了。想到這兒,她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
黑暗中,她不相信自己的腿,伸出手順著與欄桿相連的隔板向前摸索,希望能摸到那扇打開的折疊門。她的指尖向前探,卻一無所獲。又慢慢向前挪了幾步,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門,卻是關(guān)著的。
這就怪了!她想著,聳了聳肩。其他人一定都是從另一側(cè)的出口逃生了。她的運氣一貫如此。經(jīng)過一番邏輯推理,她冷靜了下來,思維也清晰了。她不愿意再折返回去,冒著又踩到軟乎乎的東西的風(fēng)險穿過車廂,那會讓人更加焦慮不安。她四處摸索想找到開門的按鈕,手指碰到了它凸起的邊緣,使勁推了推,但門仍然緊閉。
“該死!”她小聲嘀咕了一句。在撞車事故中,車上的電可能已經(jīng)被切斷了。她轉(zhuǎn)頭觀瞧,這個動作做得毫無意義,因為什么也看不到。想象填補了視覺上的空白,她仿佛看到了整個車廂一路上盡是向上翹的座椅、行李,窗子上的碎玻璃還有些黏糊糊軟塌塌的東西—在她的想象中這些東西便具體化為殘肢斷腿。不,她絕不能再回去了。
她把手平放在車門上使勁推。盡管門沒有開,但她能感到門還是有點變形。她覺得只要自己力氣夠大就能推開門。她后退幾步,深吸一口氣,然后猛地向前,左腳后跟用盡了全力踹門。狹小的空間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余音繞耳。這一下對膝蓋和腳踝的沖擊力不小,兩個部位頓時感到一陣劇痛。但外面的新鮮空氣吹到臉上,這讓她看到了希望。她的雙手一試,一扇門已經(jīng)脫離了滑槽。如果她對著另一扇門也來這么一下子,兩扇門之間的空隙就足夠她擠出去了。這次她倒退了兩步,使出十分的力氣,用身體撞門。兩扇金屬門之間相互剮蹭,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最后終于讓出了一道豁口。
缺口不算大,幸運的是迪倫的身量也不大。她側(cè)身從空隙中穿過去,拉鏈正好卡在身體和門之間,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音。接著她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身體朝著鐵軌倒了下去。那一瞬間她感到毛骨悚然,但她的運動鞋馬上嘎吱一聲踩在了碎石子上。幽閉恐懼癥的感覺隨之消失,如同卡扼在喉嚨上的鎖鏈終于被割斷了一樣。
隧道里和車上一樣黑,事故一定發(fā)生在隧道正中間。迪倫先看了看一端,又看看另一端。沒用的,兩邊都是一點光都不透,除了空氣輕輕穿過密閉空間時發(fā)出的聲音,這里一片死寂。她在心里默念:小公雞點到誰我便選誰。嘆口氣,轉(zhuǎn)向右邊,然后吃力地向前走去。隧道口總會通向某個地方吧。
沒有光照,她腳下磕磕絆絆,步履艱難。不時有東西從腳邊閃避到一旁,她只盼那不是隧道里的老鼠。任何比兔子小的東西都能引發(fā)她心里莫名的恐懼,浴室里的一只蜘蛛就能讓她情緒失控半小時,直到最后把瓊喊進來解圍才算完。要是這里有什么東西爬到她的鞋上,她知道自己的本能反應(yīng)就是趕緊把它踢開。盡管四周一團漆黑,路面又凹凸不平,這樣做很可能會讓她栽個嘴啃泥。
隧道不停地向前延伸。她幾乎要掉頭回去,到另一條路上碰碰運氣了。這時她看到前方豆大的一點亮光。她希望那是出口或是救援人員裝備的手電,于是跌跌撞撞地加快了腳步,一心只想著走出去,重新沐浴在光明中。她走了很久,終于看清那豆大的光原來是一處拱頂。再往前能看到些許光亮,但光線不是很強。
最終她走出了隧道,外面此時小雨霏霏。她歡笑著仰面對著輕柔的雨點。黑暗的隧道讓她有一種不潔的感覺,眼前的蒙蒙細雨似乎洗刷掉了一些討厭的污穢。她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叉腰,觀察起周圍的環(huán)境來。
鐵軌蜿蜒向前,消失在一片荒野之中,而此處除了這條鐵軌外空空如也。她覺得自己肯定已經(jīng)離格拉斯哥很遠了。地平線上群山環(huán)繞,危峰高聳。低壓壓的云層掠過山頂,茫無涯際。原野上色彩繽紛,紫色的石楠花在一大片棕色的鳳尾草中搶占了一席之地,四季常青的松樹將山坡下染成深色,低矮的灌木叢雜生其間?拷淼赖纳狡碌貏萜骄,起伏的山丘上百草豐茂。視野里既無市鎮(zhèn)也無道路,甚至連一間孤零零的農(nóng)舍也沒有。迪倫一邊咬著嘴唇,一邊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情景。這里看上去尚是一片不宜久留的蠻荒野地。
她本來還期望看到警車和救護車風(fēng)馳電掣般趕到現(xiàn)場,橫七豎八地停在周圍。這里本該有一大群身著各種鮮艷制服的男男女女隨時準備沖上前去,對她溫言撫慰,檢查傷口,還要詢問她各種問題。隧道出口的空地上應(yīng)該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幸存者,他們面如死灰,蜷縮在用以抵擋凜冽寒風(fēng)的毯子里瑟瑟發(fā)抖,可現(xiàn)在這些統(tǒng)統(tǒng)沒有出現(xiàn)。迪倫的臉上滿是困惑和不安,其他人去哪兒了呢?
她又轉(zhuǎn)身向黑漆漆的隧道口里張望,沒有別的解釋了:她一定是走錯了方向。所有人一定都在隧道的另一頭。她的眼中涌出了沮喪疲憊的淚水。一想到重新回到黑暗當(dāng)中,一想到再次穿過列車,上面滿是遇難者軟塌塌的死尸,她心里就備受煎熬,可是又沒辦法繞道走。隧道是從巨大的山坡底部開鑿出來的,長滿鳳尾草的山體在隧道兩邊巍然聳立,就像懸崖峭壁一樣無法穿越。
她抬頭仰望蒼穹,仿佛在向天祈求轉(zhuǎn)運,卻只見鉛灰色的流云悠然拂過天際。她一邊低聲啜泣,一邊轉(zhuǎn)身面對荒原,渴望發(fā)現(xiàn)一絲文明的痕跡,免得她重回黑暗的隧道。她手搭涼棚,遮擋著眼前的風(fēng)雨,向地平線眺望,就在這時,她看到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