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
　　樓梯在晃動，搖擺。
　　我那只割傷了的手緊緊貼在胸前，另一只手摸索著找樓梯扶手。
　　只有一丁點兒血沾到了襯衫上，幾乎都不是紅色的。這能算是紅色嗎？
　　我的腳在樓梯上搖搖欲墜，一連踏了三個臺階。
　　“珍娜？”遠處廚房里有人喊我。
　　又下了幾個臺階。沒有痛苦。我的手不疼。
　　門廳晃動著，走廊搖擺著。媽媽和莉莉坐在廚房桌邊，映照在燈光下。
　　她們停下了談話，盯著我。媽媽看到我襯衫上的血跡，剛要站起身，但我說的話阻止了她。
　　“什么時候的事？”
　　“珍娜……”
　　“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我尖叫道，猛地把手拿到身前，“這是什么？”
　　媽媽手捂著下巴，蓋住了一半嘴，“珍娜，聽我解釋……”
　　莉莉站起身�！澳阍撟�下來�！彼�說。她站起來走到椅子后面，把它讓給我。
　　我坐了下來，因為不知道還可以做什么。我抬頭看著克萊爾，“我的手怎么了？”我把它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扒拉開傷口。皮膚下面是一層厚厚的藍色，藍膠。再往下是閃著銀白色光的合成骨頭和韌帶。塑料的？金屬合成物？媽媽轉(zhuǎn)開視線。
　　“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問，聲音蒼白微弱。
　　“是那場事故。”她說。
　　事故。“我的手被切掉了？”
　　媽媽張開雙臂，兩手放在我的胳膊上，“珍娜，寶貝兒�！�
　　“告訴我�！�
　　“是燒掉了，燒得很厲害。”
　　我看看另一只手，桌上挨著受傷的這只。我的另一只完美的手。這只完美得不會系東西的手。怪物手。我看著媽媽。
　　她的內(nèi)心似乎已經(jīng)崩潰，像是有可怕的重量壓在身上，將她壓垮�！斑@只……呢？”我問，舉起另一只手。
　　她點點頭。
　　天哪！我低下頭，整個世界在我腳下消失。突然，一陣寒意冷徹全身。一直讓我感覺異樣的皮膚立刻不屬于我了。我聽到莉莉挪到桌子的另一側(cè)，椅子的摩擦聲，她坐下時的嘆息聲，都在敲擊著我的耳鼓。我的手抽搐著，我看著它們。我能稱它們?yōu)槲业氖謫幔?br /> 　　我轉(zhuǎn)向媽媽，“還有別的嗎？”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一臉的絕望，“珍娜，這有什么關(guān)系？
　　你還是我的女兒。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笨拙的雙腳。我的雙腿。
　　哦，天哪，千萬別。
　　“站起來�！蔽艺f。我站起身，媽媽困惑地看著我。“站起來！”我吼道。她站了起來，離我?guī)子⒋邕h。我們目視彼此。
　　我們的身高一模一樣�！澳愣喔撸瑡寢�？”我小聲而又清晰地說著每一個字，像是努力緊抓著繩子上每一個結(jié)。
　　“珍娜？”她不明白我的意思，因為她不知道我看到了些什么，那就是莉莉讓我看的最后一張光盤里我脫口說出的身高�？謶峙で�了她的臉，她沒有回答。
　　“你多高？”我逼她回答。
　　“五點七英尺�！�
　　我癱坐到椅子上，搖著頭。媽媽在咕咕噥噥說著什么，但對我來說都是噪音。我最終強迫自己看著她，“把一切都告訴我。”
　　“什么？”她說，假裝不明白我在問什么。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慌亂和退縮，盼望這一切趕緊離開。
　　“有多少是我自己？”
　　她嘴唇發(fā)抖，眼里噙著淚水。
　　莉莉插話進來，“百分之十，你百分之十的大腦。他們只能挽救這么多。他們應(yīng)該讓你死去的�！�
　　我試圖理解她在說什么。我看著她的嘴唇一張一翕，我聽到了那些話。百分之十。百分之十。
　　然后媽媽突然反應(yīng)激烈起來，像頭獅子，離我的臉只有幾英寸，“但那是最重要的百分之十。你聽到了嗎？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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