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大伙在河中鳧水嬉戲之后，在岸邊生火做晚餐。斜陽照在四周的自沙灘上，炫目極了。待到坐下來用晚餐時，那半透明的火球已在一片片灰褐色谷地后面沉沒了。籠罩在河面上和纖塵不染的沙灣上的溫暖空氣漸覺清新，平坦的河岸上，繁茂的紫菀和向日葵散發(fā)出馥郁的氣息。我們這條河流，和流經(jīng)盛產(chǎn)谷物的內(nèi)布拉斯加州的六七條河一樣，渾黃的河水懶洋洋地緩慢流淌著。河的一邊是參差陡峭的土岸，光禿禿的，岸上寥寥無幾地長著一些低矮的櫟樹。粗壯的樹干和虬曲的枝丫在修長的野草上拋下淡淡的樹影。兩岸低平、廣袤的谷地一直伸向地平線。沿岸，小沙洲和沙灘鱗次櫛比，搖曳著纖細的三角葉楊和柔嫩的柳樹。春天，河水泛濫，水勢兇猛，人們無法在河邊修建磨坊，因而終日忙碌的農(nóng)民，除了偶爾修葺一下那座陳舊的紅色大橋之外，對這條河也就置之腦后了。所以它就無可非議地成了我們桑德鎮(zhèn)孩子們的天下。秋天，我們沿著平坦的兩岸，在收割后滿是莊稼殘茬和四散地放養(yǎng)著牲畜的田野上捕捉鵪鶉。而溜冰季節(jié)過去，寒冬的冰雪消融，那洪水泛濫的春天，才是我們一年之中最最歡樂的時候！我們這條河變幻萬千，每個季節(jié)都別具一格。每年春天，洶涌澎湃的洪水傾瀉而下，不是沖刷著東側(cè)陡立的土岸，就是吞噬西岸的谷地。它夾帶著攫取的泥沙，滾滾向前，而后又將它們沿途拋棄在泛著泡沫的泥岸上。仲夏，河水淺淺而流，似火的八月驕陽把新露頭的沙灘曝曬得發(fā)白。有時沙灘膠結(jié)得非常堅硬，就連來年暴怒的春潮也對它們無可奈何。柳樹的嫩苗從黃褐色的泡沫中得意洋洋地探出頭來，萌發(fā)出春葉，長成夏天的幼株。那扭曲盤繞的根，把濕潤的沙土緊緊箍住，以對付來年四月肆虐的洪水。不久，三三兩兩的三角葉楊就在柳叢中閃閃爍爍地出現(xiàn)了，輕風(fēng)拂過，微微搖曳；即使在車馬揚起的塵土煙一般地籠罩著大路的無風(fēng)天氣，也依然沿著水面頻頻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