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我們
書單推薦
新書推薦
|
最好的時光不再(在對我們早已逝去的青春的集體追憶中,喚醒那些鮮活的過往,記住那些閃亮的日子)
“夢中情人”是《南方人物周刊》最受讀者歡迎的品牌欄目,約請大陸及港臺當(dāng)紅專欄作家追憶夢中人。文章多寫明星,卻深情細(xì)膩,不八卦,不獵奇,有著作者獨特的生命體驗,并生動呈現(xiàn)了八、九十年代的整體文化氛圍。入選本書的“夢中情人”,少數(shù)正如日中天,更多則已銷聲匿跡。他們曾站在舞臺中央,塑造了一代人的文化氣質(zhì),又隨著時代的速朽成為回憶。
少年第一次心跳的引擎就是“夢中情人”。他們之所以成為我們?nèi)松幸粋最特別的存在,純粹是因為在我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剛好出現(xiàn)。于是,黃佟佟愛上了苗僑偉、毛尖愛上了笠智眾、潔塵愛上了王心剛、綠妖愛上了Beyond、馬家輝愛上了張愛玲、大仙愛上了林芳兵、程青松愛上了龔雪、韓松落愛上了鐘楚紅、十年砍柴愛上了陳曉旭、邱大立愛上了梅艷芳……書中文字,既是青春歲月里的集體回響,又是美好記憶在時光里的共同倒影。 然而,這終究只是一種幻覺。一入江湖歲月催,我們逐漸成熟,學(xué)會了分寸,知道撲上去有時會摔倒,不再為不易得到的事物勞神傷心?墒牵钩V,這些記憶深處的幻覺反倒熠熠生輝,成為生活中的溫暖地帶,盡管它飄忽不定,卻綿延不盡。偶爾想起,還會嘴角一翹。
夢里的空間有好多層,我們喜歡夢中情人的理由只是落到靠上面的幾層;而最深的那一層,總是和現(xiàn)實中迷戀的人有關(guān)。 對70后、80后來說,無知的少年時代,正趕上從信息匱乏到改革開放的轉(zhuǎn)型期,一絲西風(fēng)東漸,全部依靠港臺做二傳手,這導(dǎo)致了我們的喜好如此相似。如果讓今天的孩子列一張夢中情人清單,上面也許可以從楊冪到巴神,從重口味的波蘭斯基到根本不是人的阿凡達(dá);但我們的青春期從未享受過這種奢侈的多元化,我們無非是為粉“哥哥”還是粉“校長”斗斗嘴而已! ∮袎糁星槿说娜兆樱悄晟佥p狂的日子,思想和身體都在膨脹,未來懸而未決,對生活有許多的夢想和渴望。那些幼稚的、可笑的、熱情的、狹隘的、寬廣的年少情懷統(tǒng)統(tǒng)丟棄在長大的途中。我們都由不諳世事的少年,長成放到格子里用一定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的人——學(xué)歷、職業(yè)、工資、家庭,僅此而已! ‘(dāng)夢中情人和你一起走過那段青春,時光的刻痕在清晰地提醒你的模糊。心態(tài)模糊,生活模糊,跌跌撞撞走到今天,才茫然無措地抓住身邊的人問:為何會走到今天?誰知道呢,青春不就是看似熱鬧,其實孤獨寂寞嗎。沒人能說得清過去的那些歲月,也許,和夢中的情人一樣,都是用來激情和幻滅的啊!
《南方人物周刊》以“記錄我們的命運”為宗旨,以平等、寬容、人道為理念,時刻關(guān)注那些對中國的進步和我們的生活產(chǎn)生重大影響的人,并從他們的故事中感悟時代的變遷和人性的復(fù)雜。多年來,《南方人物周刊》始終未改辦刊初衷,一如既往地打量那些和我們一樣的人,最大限度地撕掉神話和誤讀,抵達(dá)人性的真實。
總序 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_萬靜波
序一: 我們和我們的夢中情人/黃佟佟 序二: 美哉,少年/韓松落 那時年少 苗僑偉:初戀的夢 /黃佟佟 張學(xué)友:他在我心里開了一槍/作業(yè)本 周華健:黑暗里的溫暖/閆紅 王祖賢:她的心思不在此處/張書瑋 莫文蔚:一雙晃晃悠悠的長腿,就那么浪著 /林沖 楊鈺瑩:留住一份回憶,足夠了 /鄭照君 邱淑貞: 一半天使,一半女神 /潘采夫 蒼井空:她的投入,釋放了我的青春 /王年華 穗花:曠野的玫瑰 /悉達(dá)多 全智賢:來自青春的你 /馮寅杰 薇諾娜?賴德:甜美背后,是否只是一片空白 /張海律 總序 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_萬靜波 序一: 我們和我們的夢中情人/黃佟佟 序二: 美哉,少年/韓松落 那時年少 苗僑偉:初戀的夢 /黃佟佟 張學(xué)友:他在我心里開了一槍/作業(yè)本 周華。汉诎道锏臏嘏Z紅 王祖賢:她的心思不在此處/張書瑋 莫文蔚:一雙晃晃悠悠的長腿,就那么浪著 /林沖 楊鈺瑩:留住一份回憶,足夠了 /鄭照君 邱淑貞: 一半天使,一半女神 /潘采夫 蒼井空:她的投入,釋放了我的青春 /王年華 穗花:曠野的玫瑰 /悉達(dá)多 全智賢:來自青春的你 /馮寅杰 薇諾娜?賴德:甜美背后,是否只是一片空白 /張海律 小喬:你的唇上有血有蜜/狠狠紅 再見青春 鄭伊。赫l沒有一些刻骨銘心事/皮克溪 蘇有朋:被無限延長的青春/閆晗 陳曉東:風(fēng)一樣的男子/周蓉 林鴻銘:《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中的完美少年/賈選凝 蔡國慶:我小學(xué)時的偶像/桑格格 張薔:在螺絲釘?shù)亩淅锔璩K陽 胡慧中:記憶最適合安放的地方是過去/牛曼 酒井法子:日式純愛/賴寶 柏原崇:他是云上人,我們在土里/社社 藤真健司:最后的夏天 /李珊珊 仙道:天才少年與理想自我 /徐琳玲 上杉達(dá)也:青春就是一場上進的春夢 /張蕾 靈魂的香氣 林青霞: 僅向歲月微微低頭 /李霄峰 張曼玉:因為干枯,美得更加純粹/何小竹 鐘楚紅:晚熟時刻,散發(fā)香氣/韓松落 周慧敏:那種美好,讓我感念至今/袁弘 舒淇:淡似微風(fēng),行若游魂/陳淡秋 王菲:帶尖兒的仙女愛人間/大姿 周迅:此致,敬禮,周公子/史航 徐靜蕾:狗仔隊厚愛的女星/關(guān)軍 林芳兵:幽林芳華若冰寒/大仙 龔雪: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程青松 安吉麗娜?朱莉:性感有了標(biāo)準(zhǔn)答案/巫解 羅密?施奈德:永遠(yuǎn)的茜茜公主 /斯庫里 科特尼:過著混亂但不迷失的生活/春樹 烏瑪?瑟曼:一枚神秘的妖孽/高群書 永遠(yuǎn)的男神 周潤發(fā):香港精神的最佳映照/馬家輝 梁朝偉:誘惑性危險/柏小蓮 梁家輝:你的軟弱誘惑我一輩子/文珍 吳彥祖:怪我們想得太多/小托 高倉健: 孤獨的風(fēng)范/陳淡秋 阿蘭?德龍:手執(zhí)長劍,佐羅一回 /小茶官 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盜夢的赤子/文珍 約翰尼?德普:帶著自信任皮囊老去 /劉玨欣 科恩: 要演到輪椅銹掉的那一天/李乃清 溫格: 阿森納的定海神針/吳蘇媚 坂田銀時:言在動漫,意在人生/葉彌衫 不敢忘卻 張國榮:潔凈處來,歡喜處去/文珍 陳百強:誰可改變?/夏目藍(lán) 黃家駒:搖滾的大時代已經(jīng)落幕/達(dá)摩 梅艷芳:處境都變,情懷未改/邱大立 翁美玲:生命中第一個糖人/的灰 陳曉旭:與葬花人一起消逝的青春/十年砍柴 張愛玲:仰起的臉與傲氣的眼/馬家輝 歷盡浮生 Beyond:喝到生命最初的那口水 /綠妖 黃元申:別后甚好,勿念 /黃佟佟 鄭智化:那些歌都在心里/白夜 蕭芳芳: 那不是夢,真的發(fā)生過 /翁子光 孟庭葦:終于有了明亮的下落 /陳剛 黎姿:世上已無女神 /李超 劉曉慶:嫵媚地蹲下,然后站起來 /韓松落 朱琳:“女兒國國王”的戲夢人生/海陽 邢質(zhì)斌:意識形態(tài)的性感/黃妃紅 王心剛:我和我母親的偶像/潔塵 笠智眾:他是觀音,他是羅馬 /毛尖 因扎吉: 慌張過后的從容/靈珊 普京:但愿你活得快樂/何襪皮 跋:我們拿愛沒什么辦法/翁倩
總序有靈魂、有溫度的人生
萬靜波_《南方人物周刊》常務(wù)副主編 《南方人物周刊》三個知名專欄“逝者”、“異人”與“夢中情人”要出精選集,借此機會,我想說幾句相關(guān)的話。 先說“逝者”。 這應(yīng)該算是《南方人物周刊》最知名的欄目吧,年頭最長,投稿者也最多。最早的雛形版叫“懷念”,那時還未創(chuàng)刊,雜志主編、創(chuàng)始人徐列就談到要辦一個紀(jì)念亡者的欄目,而且放在最后一頁,取其“有始有終”之意,沒想到這一辦就是整整十年。 在中國這樣一個缺乏宗教傳統(tǒng),又深受儒家思想“未知生、焉知死”觀念浸潤的國家里,如何面對死亡、正視死亡,殊非容易。 早些年,我曾有機會背著行囊在美國大地壯游。飛機火車大巴,一路穿州過府,最愛看的地方有三類:教堂、大學(xué)和墓地。大學(xué)決定了一個國家的頭腦,教堂決定了國民的精神氣質(zhì),墓地則直接體現(xiàn)出對生命的態(tài)度。中國文字中有所謂“墓門已拱”、“墓草春深”,形容墓地之荒涼寂寥,這樣的場景在美國大致是看不見的。美國的墓地,沒有高大的墓碑,不講八寶山式的級別,也沒什么規(guī)格,就是一片面積大致相當(dāng)、高高低低或豎或躺的石條,不壯觀,有的也許就是比腳踝高幾寸,勉強說起來,也可以叫墓碑吧。石頭除了寫上死者名字、生卒年月外,一般還會有一兩句話:“Tom和Mary的愛子”、“我永遠(yuǎn)愛你”、“這里躺著一個追求自由的靈魂”、“他曾為國效力”等,以寄托生者的哀思與懷念。 這是在基督教熏陶下美國人平等觀念的最直白體現(xiàn):不管你生前是貴是賤,在死亡面前,一律平等。區(qū)別和差異,只在墓碑上的那幾句評價,那是價值觀和私人情感的凝練呈現(xiàn)。這種差異,就叫文化!都~約時報》著名版面“訃聞”,由受過新聞職業(yè)訓(xùn)練的記者,查訪資料,采訪死者親友,以克制之筆,簡練描述亡者一生。好的訃聞,甚至有傳誦萬口的動人力量。 《南方人物周刊》設(shè)立“逝者”欄目,其用心也在于此。我們希望來稿不要總是“為尊者諱”,也別總是“歌德派”,不管是一生得意的帝王將相,還是平凡至極的販夫走卒,不管生前有沒享受過尊嚴(yán)和自由(在中國,這是多么奢侈的待遇。,至少在這個小小欄目里,版面的大小、字?jǐn)?shù)的多少,是完全平等的。我們也不想文章總是寫“恩情難忘”,更希望看到逝去的這個人過了怎樣的一生,開心還是倒霉,怎樣得到快樂,又怎樣面對厄運?傊M吹揭粋有靈魂、有溫度、真實地活過一場的獨特人生。 取法乎上,僅得其中。不管怎樣,作為歷時最久的欄目,投稿者可謂最為穩(wěn)定,普通人居多,也有名家,文章質(zhì)量也保持著一貫的水準(zhǔn),算是初步實現(xiàn)了目的。 再說“異人”。 某種程度上,這個欄目的設(shè)置,是受到老外刺激的結(jié)果。 “異人”迄今已向讀者介紹了數(shù)百個精彩紛呈、敢想敢為的異國人物:徒手攀爬世界超高建筑的“蜘蛛俠”,懷揣未遂的從軍夢想、把坐騎改造成軍用坦克的軍事愛好者,用火柴頭拼搭泰姬陵的創(chuàng)意手工者——這些活得汪洋恣肆、我行我素、讓人羨慕的家伙,其實都是些普通外國人。 這當(dāng)然不是說大多數(shù)普通中國人就不懂生活樂趣,不會挑戰(zhàn)庸常人生。不過,對比滿大街隨著《最炫民族風(fēng)》起舞的廣場大媽、只會“上車睡覺、下車撒尿、停車拍照”的跟團游客、畢業(yè)不久便背上沉重房貸省吃儉用咬牙還月供的年輕人,那些有趣有料、有獨立人格意志的中國人之少,確實是令人難堪的現(xiàn)實。中國人的游戲精神不強,尋找樂趣的本能很弱,往深里說,在一個長期奉行集體主義、迄今仍在提倡中庸之道的社會環(huán)境里,要想培養(yǎng)出獨立人格和萬水千山我獨行的獨特氣質(zhì),難! 四十多年前,安東尼奧尼等極少數(shù)外國人被允許來到中國旅行訪問,他后來評論中國說,“這是一個藍(lán)色螞蟻的海洋”。意謂中國人億人一面,全穿藍(lán)色工作服。四十年后,藍(lán)色工作服是脫掉了,在服裝色彩和樣式上已和國際接軌,但我們心里的藍(lán)色中山裝,那五個紐扣還牢牢扣著。 希望以后會有中國異人、越來越多的中國異人,走進這個欄目。 最后是“夢中情人”。 這個欄目是編輯部年輕人的自由創(chuàng)造,隨著這個欄目的誕生,我很高興地見證了年輕一代記者編輯的成長。 在我的成長年代里,哪里會有“夢中情人”一說。美人哪個年代都有,王心剛、陳思思、李秀明、張瑜,算是20世紀(jì)七八十年代早期的男女偶像吧(如果那時有偶像這個詞的話),但性感和性,卻想都不敢想。1979年出品的電影《甜蜜的事業(yè)》里,李秀明有一段著名的戲——愛慕她的男主人公和她追跑,春情萌動。這場戲被處理成一組略帶夸張的慢鏡頭,因其中的曖昧情愛色彩,還激起了熱烈討論。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切與身體、欲望有關(guān)的情愛想象,都不能公開言說,也許連“夢中”都不能存在吧。 從這個角度說,“夢中情人”能成為一個被正大光明公開敘述的脫敏詞語,確實彰顯出時代的進步。在80后甚至90后作者筆下,他們的“夢中情人”對我來說有些是那么陌生(幾乎未曾聽聞的電視劇和演員),有些是那么不可思議(有個女作者的夢中情人居然是一部日本漫畫的男配角)。對此,我和我的60后、70后同事,總是報以輕松一笑。我們這一代在石頭縫里和鹽堿地上踉蹌至今的媒體人,樂見其成。 落筆的此刻,《南方人物周刊》正籌備慶祝它的十歲生日。創(chuàng)刊那會兒,我兒子還沒出生,現(xiàn)在,他已是足球場上的追風(fēng)少年。這是天翻地覆大時代下的十年,中國的十年,也是讀者和周刊同人的十年。有時忍不住會想,在這樣一個春風(fēng)沉醉和暴風(fēng)驟雨混雜的時代之夜,還有沒有人愿意讀書,還有沒有人在讀到微妙處時,會陷入沉思,或展顏一笑?且不去管它吧。勞動者自會從揮汗耕作中得到樂趣,那些心有靈犀的讀者,也自會感覺到一絲溫暖與默契。 2014年6月3日深夜 序一我們和我們的夢中情人 黃佟佟 好幾年前,《南方人物周刊》的美女編輯翁倩給我打電話,說她們雜志新開了一個欄目叫“夢中情人”,約我寫第一篇……我心里明白那是因為我花癡名聲在外,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一個男明星愛得無法自拔欲嫁之而后快——不是不慚愧的,少女時代的我沒有愛上高端的梁朝偉,癡迷的只是八十年代TVB五虎將里最名不見經(jīng)傳的那個男人——可是我也沒辦法啊,誰讓春心萌動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呢?長身玉立,一襲白袍,眼睛狹長,似嗔非嗔,嘴角含情,生命中第一個遇上的壞男人——可我一點也不后悔,就是他了,張奶奶說的,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 小狗出生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活物就是媽媽,少年第一次心跳的引擎就是“夢中情人”。他們之所以成為我們?nèi)松幸粋最特別的存在,也許純粹是因為在我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剛好出現(xiàn),于是便是他們了——于是,十年砍柴愛上了陳曉旭、綠妖愛上了BEYOND、閆紅愛上了周華健、小茶官愛上了佐羅、韓松落愛上了孟庭葦、馬家輝愛上了張愛玲、何小竹愛上了張曼玉、史航愛上了周迅、潘采夫愛上了邱淑貞、潔塵愛上了王心剛、高群書愛上了烏瑪?瑟曼,邱大立愛上了梅艷芳……相遇是如此粹不及防,直擊心臟,程青松代我們寫出了所有第一次邂逅的震動:“在黑暗中,一道光投向銀幕,我看見龔雪。銀幕上的她,宛如女神,美麗多情,目光溫柔而堅定,她似乎了解我全部的困苦,了解我全部的憂傷,能給我全部的安慰。” 是的,那個時候我們的夢中情人,似乎永遠(yuǎn)只能是銀幕上的紙上的磁帶上的人,他們存在于遙不可及的遠(yuǎn)方,卻來到了我們的心房,他們就是我們黑暗晦澀憂傷漫長的青春期里必須要遇到的那個人——那個我們當(dāng)時以為可以搭救我們的人。他們似乎無所不在,又無所不能,只有他們才能治愈我們的傷痛,只有他們才會知道我們的迷惘。他們溫柔殷勤地探問我們那顆脆弱易傷的小心臟(“告訴我,你曾失去太多,告訴我,你也害怕寂寞。);他們縱聲高歌亮烈無雙(“把思念寄托遠(yuǎn)方,愿你無恙,誰會記得我們一起分享青春的天堂!保凰麄儫o言鼓勵熱血噴張(“風(fēng)雨里追趕,霧里看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他們在我們耳邊淺吟低唱(“我懷念,懷念往年,外貌早改變,處境都變,情懷未變”)——他們是命運第一次賜予空虛少年的活命之水,是青春刀口上舔到的第一口愛意綿長。 我們?yōu)樗麄儼V狂,給他們寫信,寫詩,抄下他們說過的話,在暗夜里為他們輾轉(zhuǎn)難眠,欲火焚身,我們咬著被子發(fā)誓:啊,你不要變老,等我長大,我就去嫁給你……也許不是只有我們,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可能都會在這樣的激情里長大,長大,長大……一直長到開始不相信偶像,開始嘲笑自己的幻想,開始冷落那放在枕邊的照片,開始真實的戀愛…… 我們離開了他們,我們上學(xué),我們畢業(yè),我們找工作,我們失業(yè),我們失戀,我們結(jié)婚,我們離婚,我們幸福,我們悲傷,我們輾轉(zhuǎn),我們飄零,我們絕望,我們失去,我們成熟……我們最終變成了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可是,沒有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會在某個無所事事的下午想起他們,想起你為他們做過的傻事,想起你當(dāng)初遇見他們時的狂喜,想起與他們分道揚鑣后經(jīng)歷的一切。你開始有點惆悵,你明白最好的時光已然不再,最愛的那人早在遠(yuǎn)方,你唯一確定的一件事是他們還在,一直活在你內(nèi)心某個最幽深的角落,給你安慰,懂你心傷——你突然覺得有點幸福。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yuǎn)不凋零的花。” 你拿起了筆,開始寫一封給他們的信。 ——嘿,這么些年過去,你現(xiàn)在還好么? 序二美哉,少年 韓松落 少時看過一部戲曲電影,名叫《李慧娘》,女主人公陪賈似道游湖時,看見美少年裴舜卿,不由自主贊了一聲“美哉少年”,于是被殺,成鬼,復(fù)仇。這個故事打動我的,不是人們給它添加的家國大義,而是那種原始的強烈的對美的渴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裴舜卿,每個人都有心頭一顫的剎那,配以一聲“美哉少年”。在香港左翼電影里,看到夏夢、朱虹、石慧、陳思思、鮑起靜的時候;在邵氏武俠片中,初識狄龍、姜大衛(wèi)、王羽、劉家良的瞬間;在臺灣愛情文藝片里,為林青霞、林鳳嬌、呂秀菱、江青、秦祥林、云中岳傾倒的時候;在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被鐘楚紅、張曼玉、夏文汐、翁美玲、葉蘊儀、周潤發(fā)、梁朝偉、劉德華、苗僑偉拖入迷戀深淵的年月,“美哉少年”一定曾換了面貌,換作各種方言,無數(shù)次出現(xiàn)。 如果當(dāng)日站在賈似道身邊的,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而他們碰巧從湖上經(jīng)過,我們大概也會冒死嘆一聲“美哉”。所謂“一見狄姜誤終身”,“一顧惜朝誤終身”,大致如此——見到他們的那一瞬間,我們都死定了。 所以,當(dāng)《南方人物周刊》“夢中情人”欄目向我約稿時,我毫不猶豫加入其中,并為我的夢中人被別人寫掉而耿耿于懷。這分明是一部“美哉少年”大合唱,且毫無生命危險。更重要的是,所有合唱者,都會在此時此刻袒露靈魂。當(dāng)黃佟佟寫到苗僑偉,潘采夫?qū)懙角袷缲懀?dāng)史航說起周迅,李宵峰說起林青霞,當(dāng)所有人談起他們的夢中人,都仿佛城門洞開、營房失守。老江湖低下頭,低成小白兔;鋼鐵戰(zhàn)士中了化骨掌,化成繞指柔。我們貌似望向夢中人,其實只是互相照見。過往歲月中,靈光躍動的時刻,在那一瞬間融會。 為什么有些人會成為我們的夢中人,讓人一見傾心、多年不忘,會讓我們像《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的女主人公那樣,甘心將自己的生活顛覆?心理學(xué)家會告訴你,他們是你的阿尼瑪或阿尼姆斯;或者,在相貌上和我們有相似之處,是我們的升級版,讓我們產(chǎn)生“生物裙帶”式的親近感。靈異的解釋是,他們是我們的前世鄉(xiāng)愁,和我們此生之前的某段經(jīng)歷、某個人,有種相似。 事實上,我們對他們的感情,沒有那么多道理可言,且比我們愿意承認(rèn)的還要多。李慧娘和裴舜卿,只有短暫照面、剎時驚艷;我們的夢中人,卻都在漫長的遙遙注目中,成了我們的終身伴侶。他們的美,之所以能最終鑄成,僅有一時傾心是不夠的,還得加上彼此在歲月里的遭逢、滄桑、荒涼、衰老、生死。夢中人真正的職責(zé),在于和我們互相印證、互相見證。 經(jīng)歷過生死考驗的羅慧娟,比青翠明艷的羅慧娟,更像我們的夢中人;被疾病折磨的劉家輝,比金身羅漢般的劉家輝,更接近我們的偶像;哀樂中年一度跑路的酒井法子,比凈面明眸的酒井法子,讓我們更多喟嘆和憐惜。正如比較神話學(xué)家約瑟夫?坎貝爾所說:“演員都扮演著神話性的角色,他們是我們認(rèn)識生命的教育家! 這是站在今日今時,追念夢中人的意義:重溫那堂生命教育課,看看各自的成績單,交換各自的心得。 而這一切,都始于當(dāng)初的那聲“美哉,少年”。印度教的《奧義書》里,把凝視日落或山崖而發(fā)出贊嘆的時刻,視為與神性融匯的時刻。事實上,通往神性的道路,在那時才剛剛開始。毫厘之距,用一生跋涉。日落后的山巒,風(fēng)沙之中,他們的面容無處不在。 跋:我們拿愛沒什么辦法 翁倩_《夢中情人》編輯 《南方人物周刊》的選題會素來自由,說到哪兒算哪兒。有趣的是,很長時間里無論聊什么,總以“愛情婚姻家庭”話題作結(jié),但編輯部大多數(shù)老師可是反對一夫一妻婚姻制的!一次,大概是談起時下飆高的離婚率和身邊凈身出戶的案例,坐在后排的靦腆的實習(xí)老師竟嚇得狠狠倒吸了幾口氣! 又一次,聊起各自的偶像,主編徐列跟大家分享了一個故事。80年代初,讀大二的他去桂林旅游,在電影院第一次看了《羅馬假日》。故事無疑動人,但更加撞擊心靈的,是奧黛麗?赫本的美。那時電影資源匱乏,國外好片更是求之不得。“這么美好的東西我們怎么看不到?”從那時起,但凡看到赫本的片子或新聞,他都會停留。 當(dāng)天的討論從選題會延伸至飯局,“夢中情人”專欄因此有了雛形。在我的理解中,假如記憶能被分類存放,“夢中情人”大概是住在第一千零一個房間的故事。這類故事,不動情不好講,太煽情講不好。最初有點忐忑,怕欄目無法持續(xù),于是發(fā)出了數(shù)百份邀約,赫本的故事也被我分享給了很多人,如高群書、馬原、馬家輝和綠妖。跌跌撞撞的,每期1200字的篇幅,《夢中情人》竟偷聽了近百段關(guān)于羈絆和安慰的心事。 來《夢中情人》作客的不乏名人。面對所愛,竟同樣恭敬和謙卑,折射出命運的某種平等。有趣的是,當(dāng)中不少人竟因偶然相遇,有了后來的職業(yè)轉(zhuǎn)向,甚至與曾經(jīng)的“夢中情人”有了回憶之外的聯(lián)系——蘇陽因張薔抱起了吉他;程青松因龔雪愛上電影后考上了電影學(xué)院;賈選凝在臺北喝了林鴻銘太太親手煮的咖啡;黃佟佟則成為了記者——不知她有沒有坐到偶像面前,反正我是這么做了。 出現(xiàn)在這個專欄的偶像,大多是熟悉的名字,小部分正如日中天,更多則已經(jīng)淡出公眾視野。他們曾站在舞臺中央,參與甚至塑造過一代人的文化氣質(zhì),又隨著時代的速朽成為記憶。他們能成為“夢中情人”,無疑有時代的因素。在文化資源相對匱乏的60后、70后眼里,他們是劉曉慶、高倉健和佐羅;對于80后來說,他們來自港臺和島國;至于更年輕的一代,沐浴在多元化的陽光下,荷爾蒙像潮水一樣席卷著音樂節(jié)和選秀場所,偶像的記憶往往還未成形,就被沖刷得差不多了。 看完這本集子,你大概會有這樣的感覺:在迷戀偶像的年齡,沒人懂愛,“夢中情人”所寫,終究是一種幻覺。一入江湖歲月催,誰都會忘記誰,會逐漸成熟,學(xué)會分寸,知道撲上去會摔倒,也不再為長期得不到的事物耗費精力。庸常中,那些記憶里的幻覺反倒成為生活中的安全地帶,盡管它轉(zhuǎn)瞬即逝,卻綿延不盡。偶爾想起,會嘴角一翹。這也不賴。 赫本的故事還沒講完,兩年前,徐列主編去歐洲旅游,首站選了羅馬——那個因赫本而神圣起來的城市。羅馬隨處可見赫本的海報,仿佛她從未離開。在西班牙廣場的雪糕車前,徐老師為太太拍了張照片,那是赫本曾經(jīng)站立的地方。一瞬間,他仿佛和30年前的記憶重逢。 邱淑貞:一半天使,一半女神 潘采夫 我的錄像廳生涯分上下半場。上半場是20世紀(jì)80年代后期的初中,家鄉(xiāng)小城的農(nóng)貿(mào)市場樓上,看的片子都是武打片;下半場是在90年代的省城,我所在的大學(xué)南門外錄像廳一條街,看的是三級片。錄像廳生涯的尾聲是毛片。 錄像廳放武打片時噪音極大,兵器碰撞大俠吆喝壞蛋慘叫以及仇人相見時為營造氣氛搞出的配樂,都具有震人心魄的效果,比較資深的高中生三里之外就能辨出片子是哪部,狄龍姜大衛(wèi)還是爾冬升的。我等初中生分不清狀況,反正哪個廳里兵器碰得響女人叫得慘就往哪里扎。大學(xué)校門外的錄像廳一條街則完全不同,你走過去以為放的全是默片,門外能聽出聲的都一般,門簾緊閉聲息全無的才是好片兒。我的三級片啟蒙就始于那個南門,當(dāng)然,這也說明我的青春期來得有多晚,當(dāng)我為邱淑貞李麗珍葉玉卿們流連忘返的時候,我的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周游列國”了。 十幾年過去了,單憑記憶把我喜歡的男女三級明星列出來,能排出一支足球隊的主力陣容,而且,我至今喜歡的女明星里,當(dāng)年的三級片明星仍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她們承擔(dān)了爸媽老師未盡的責(zé)任,為我補上了青春期教育課,讓我從一個沒“過河”的男孩走向男人,并且左右了我一生的審美取向,我必須向他們說聲謝謝。 邱淑貞同志,就是這些女明星里的杰出代表。 三級片是1988年香港實行“三級制”后出現(xiàn)的,指那些含有暴力色情、18歲以下公民不能觀看的影片,沒有任何貶義。因為市場太好,遍地是錢,開始粗制濫造,最后把三級片做死了。當(dāng)然,聽說跟97也有點關(guān)系。 其實,邱淑貞的三級生涯并沒有留下絕對經(jīng)典,這跟她的導(dǎo)演是王晶——那個職業(yè)精神極好的爛片導(dǎo)演有很大關(guān)系(不過憑開山之作《赤裸羔羊》,邱淑貞還是獲得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提名)。我甚至很難想起她別的三級片,她的片子也沒像《蜜桃成熟時》或《玉蒲團之偷情寶鑒》那樣創(chuàng)造過票房神話,但這個明眸善睞、精靈鬼怪又清純可人的小妖一樣的姑娘,給我留下的印象卻最深。原因也許在于,她不像演三級片的,不管裸露多少,臉上永遠(yuǎn)天真,倒像個什么仙子,由于機緣誤落塵網(wǎng),像那個“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fēng)流靈巧招人怨”的晴雯,讓男孩子都把自己幻想成風(fēng)流公子,對其牽念不已。 后來三級片造詣深了一些,我才明白邱淑貞老師這樣的打法,早已是日本AV界一大路線,日本叫“童顏巨乳”,西方叫“魔鬼身材,天使面龐”,有一種無邪的罪惡感。香港三級片女星大致分兩撥,一撥是葉玉卿葉子楣彭丹楊思敏她們,走熟女路線,另一撥是邱淑貞舒淇朱茵李麗珍徐若瑄,走的是無邪范兒,很不幸后一種打法對我殺傷力巨大,我最喜歡的香港女星,基本出自這一陣營。 邱淑貞是參選港姐出身,因為下巴整過容,被競爭對手揭發(fā),只好退賽,止步前12強。在同一屆選手里面,邱淑貞的星途最好,她先是走清純路線演了一些片子,后來被王晶發(fā)現(xiàn),王晶被邱淑貞的氣質(zhì)征服,幫她大幅改變形象,拍了《赤裸羔羊》,一炮走紅,從此成為三級片紅星。王晶雖然有家有口,但對邱淑貞一往情深,為她付出不少心血,邱淑貞也和王晶保持著親密關(guān)系,成為香港小報議論的話題。直到在一部影片中,王晶讓邱淑貞演女二號,把女一號給了新人,憤怒的邱淑貞和王晶分手,同時告別了她的三級片生涯。 任達(dá)華后來說過一句話,他當(dāng)年演三級片,唯一的原因是三級片在當(dāng)時最流行,他們的飯碗就在那里。所以,才會給人一種印象,當(dāng)時的三級片界人才輩出,現(xiàn)在卻市場凋零,后繼乏人,拍個《3D肉蒲團》還得從日本找外援。 三級片紅了不過五六年,就被他們自己做入了死胡同,因為香港電影市場太好了,成了黑社會的金餑餑,但他們除了懂黑幫片,就只會拍三級片,沒人能預(yù)見危機。 到了大四,學(xué)校南門那條街已經(jīng)沒了三級片,學(xué)生們改叫它黃片一條街。三級片故事不夠好看,衣服又穿得太多,基本被歐美和日本逐出了市場。學(xué)生們胃口也刁了,一個片子看不了10分鐘就鼓掌,聒噪著“換片!”老板也不耐煩,張口就罵。 三級片演員星散到各個地方,認(rèn)領(lǐng)了自己的命運。邱淑貞跟王晶分手后,一直沒愁過片約,最讓我心動的是在《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里演小昭,恍然明白小昭才是我對邱淑貞的心理定位,純真又明艷驚人,風(fēng)情又忠貞不二,隨時準(zhǔn)備為你奉獻(xiàn)出一切。一半是天使,一半是女神。難怪有人說,每個男人的心里都有一個小昭。 后來邱淑貞嫁給商人,身價數(shù)億,生有三女,誠心禮佛,出路很好。舒淇跟王晶簽約,后來憑《色情男女》拿下金像獎,成為文藝片大明星。葉玉卿溫碧霞嫁入豪門,葉子楣朱茵生活也不錯,當(dāng)然也有落寞或悲慘的——陳寶蓮跳樓了。我喜歡的男星里,任達(dá)華和黃秋生后來拍杜琪峰的片子,都成了影帝、成了藝術(shù)家。徐錦江一邊拍片一邊畫畫,生活自在,演三級片最多的“大傻”成奎安已經(jīng)去世。 小喬:你的唇上有血有蜜 狠狠紅 有那么兩年,HugoBoss的香水代言人是喬納森?萊斯?梅耶斯——我叫他小喬。我看過無數(shù)次那則廣告:搏擊臺上,一男一女相互走近,擦肩而過,他撲向她,她推開他,他走遠(yuǎn)一點,她又誘惑他——反反復(fù)復(fù)。讓人想起凱魯亞克小說里的一句話,“愛情真像一場決斗,讓我們再彼此深看一眼”。這是整部混亂且冗長的《在路上》里,最為動人的一句話。 如果用15秒來介紹小喬,這個廣告大約是入門級教材。這里有他對于大眾來說的第一關(guān)鍵詞:誘惑、且危險。當(dāng)然,HugoBoss只是香水界的班尼路,正如他,也一直不是什么大牌,并且大約永遠(yuǎn)不會成為大牌——他那種如履薄冰的脆弱,隨著年齡增長,已經(jīng)逝去很久了。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天鵝絨金礦》里。這部影射大衛(wèi)?鮑威的電影陣容如今看來真是華麗:除了他,有伊萬?麥格雷戈,還有克里斯蒂安?貝爾。不過,在這部電影中,他們都是他的陪襯。當(dāng)年才20歲的他成為主角只需要一個鏡頭:穿上紫色長袍,留著淺金色長發(fā),掩去大半張臉,彈著吉它唱《Sebastian》——孤獨又自負(fù)的歌。這首歌的原唱是史蒂夫?哈利,當(dāng)年GlamRock浪潮里的白襯衫清俊男子。Sebastian是一個水仙少年的名字,傳說是羅馬皇帝的近衛(wèi)隊長,長相俊美,皇帝愛上了他,可他拒絕了皇帝,寧可綁在樹上被亂箭射死。賈曼的第一部長片,就是以這個故事為題材。其實,當(dāng)你喜歡什么的時候,很容易發(fā)現(xiàn),原來你所有的喜歡都會在某個點上相遇。 年少時的小喬,經(jīng)常被稱之為“妖艷”。其實要真論妖艷,大約只有《天鵝絨金礦》里這么一次。比《天鵝絨金礦》晚兩年的《B.Monkey》里,他透明純凈得幾乎沒有性別之感。他剪了短發(fā),皮膚是病態(tài)的蒼白。沒有家人,跟著一男一女兩位大盜過日子,打架、盜竊、殺人,什么都做,只要能跟著他們。然而他們一個個都離開了他,他像一條沒有了主人的狗,暴躁得一觸即發(fā),到處滋事,可是只要主人仍然肯回頭看一看他,給他丟一塊糖,就可以讓他快樂一下午。就像那種街邊陰溝旁的少年,或許沒什么人生,也沒什么未來,可是他也有愛和恨。 我后來親眼見過他一次,在《黃石的孩子》的發(fā)布會上。他穿著白襯衫與牛仔褲,很瘦。所有對他的提問均關(guān)于周潤發(fā),“你之前知道周潤發(fā)嗎?”“你們在這部戲里合作得如何?”“你怎么評價周潤發(fā)?”在這些問題里,我舉起手,問他,“你喜歡你的老鄉(xiāng)王爾德嗎”,他很明顯的驚詫,然后笑了。后來發(fā)布會結(jié)束,他從我身邊經(jīng)過,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快速離開了。 我的右肩,承接過他的溫度。那年我22歲,體重42kg,腰圍1尺8。什么都好,只可惜,在見他的前一天,我花了80元,剪了一個迄今為止最失敗的發(fā)型。 但《黃石的孩子》多讓人失望。實際上,后來正;男潭甲屓耸!段覑圬惪藵h姆》里他是一個多么正常的帥哥,《八月迷情》是個多么正常的勵志故事,哪怕是在伍迪?艾倫的《賽末點》里,他都壞得過于正!缒晁惭葸^窮小子渴望成功的故事,《歌門鬼城》里,他像于連一樣,英俊又富有野心,戴著半邊面具,孤獨與瘋狂并俱。他對自己的魅力那么自信,熠熠生輝,卻得不到一點點想要的愛!都彝ヅ處煛防锼n白陰郁,愛上了自己父親的情人,當(dāng)被女主角拋棄時,他赤裸著在海灘上痛哭,像碎掉的瓷器!妒ピ姀(fù)仇》里他殘忍冷血,最后被割下了腦袋——所有這些不正常,讓他和其他那些美少年不一樣,不是萊昂納多,不是裘德?洛,甚至不是瑞凡?菲尼克斯。他們有些是太陽,有些是月光,有些是劃過天際的流星,但小喬是血月之夜,烏壓壓的蝙蝠招搖過境。 當(dāng)然,后來我也成為了一名正常的女性——十多歲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個抽煙、文身、濫交的人呢。但現(xiàn)在,我會吃飯的時候選擇禁煙區(qū),早早結(jié)婚,不聽搖滾樂很多年;開始覺得皮草、豹紋、Burberry的格子很美——多么中婦的品味啊。可我分明愛過小喬,在年輕的時候,你不知道,他的唇上有血有蜜。 Beyond:喝到生命最初的那口水 綠妖 1992年我在上技校。上課聽不懂,高壓電、渦輪增壓、線圈電流……這些詞完全不進入我的記憶系統(tǒng),最大的慰藉是跟朋友互相寫信。除了開頭一兩頁,后面十幾頁全是抄書、抄詩、抄歌詞。周末晚上,跟宿舍女孩去跳舞,穿著十幾塊錢做的黑裙子,化了妝,用很劣質(zhì)的粉,一邊走一邊感覺它在往下剝落。于是不再去舞廳。那兩年,世界是一個黑白默片,我經(jīng)常聽不到別人叫我。這時,聽到了Beyond。 街頭的磁帶店,10塊錢一盒,盜版7塊。一個鋼琴前奏,清冷如雪:“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懷著冷卻的心窩飄遠(yuǎn)方。風(fēng)雨里追趕,霧里看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我寫那么多,試圖使你知道,音樂響起,鼓和貝斯,重重的節(jié)拍合著心跳時我的感受。那時沒網(wǎng)絡(luò),對一個遙遠(yuǎn)歌手的了解只能靠磁帶封面——印刷模糊的一張四人照片。我努力分辨,也無法知道誰是黃家駒。 96年。用工資買了當(dāng)時罕見的VCD,三碟連放,5500元,是生活中的奢侈品?囱莩獣@時候才知道哪個是黃家駒。原來不是那個長頭發(fā)的。歌里有些詞反復(fù)出現(xiàn):空虛、灰色、被逼、掙扎、唏噓。那正是少年荷爾蒙最旺盛時的共通感受,用一句他們的歌詞形容就是:總有挫折打碎我的心,不會放棄高唱這首歌。你要問我:不放棄什么?我答不出。我只知道,活著不止眼前所見,一定還有另一種。那是他們在音樂里制造的一個“遠(yuǎn)方”。 短頭發(fā)的黃家駒,抱著吉他在舞臺上歡樂地跑來跑去,跟人飆琴。他穿一件金色背心,汗一滴滴落在棕色的皮膚上,也是歡樂的。 我身邊的年輕人,沒有不喜歡Beyond的。表弟借走VCD,很快,隔壁響起他大聲跟著唱的聲音:“我們雖然不在同一個地方,沒有相同的主張,可是你知道我的迷惘! 同年,因為有VCD機,家里開了一個露天卡拉OK,3塊錢唱首歌。表弟雀躍道:太好了!把Beyond拿去放吧。我感覺被背叛:這怎么行?!他困惑地說:可是……那再買一張好了,拿新的去放總可以吧。但對我來說,這音樂是神殿,怎能用于賣錢? 還是被拿到街頭播放,點唱率超過張國榮張學(xué)友劉德華。無聊的男生們騎著摩托過來唱首歌,騎上車沿縣城轉(zhuǎn)一圈,再回來唱。這是他們下班后為數(shù)不多的娛樂?h城的生活是很枯燥的。唱這些歌時,平時楞呵呵的男孩子,緊緊咬著掙扎、憤怒、空虛、自由這些詞兒,攥緊拳頭,一下一下地重重?fù)]舞,臉變得有些猙獰。這時他們真好看啊。 2012年,看王小妮《上課記》,她的學(xué)生很多來自農(nóng)村、縣城,讀過的作家里排名最靠前的是路遙和余秋雨。后來她發(fā)現(xiàn),只要放Beyond的歌,大家冷漠的眼神會集體閃亮。我想象那畫面,想象那些不曾謀面的少年,想象他們的空虛、憤怒、掙扎,他們的遠(yuǎn)方在哪里?我該為黃家駒仍未過時而欣喜,還是悲哀? 很多年里,我為成長的貧瘠荒涼耿耿于懷。為什么我不能在小時候就聽到莫扎特,就看到《紅樓夢》與《百年孤獨》?年紀(jì)漸長,我開始想,荒涼何嘗不是一種營養(yǎng)。當(dāng)然,它不通向優(yōu)雅光滑的人生,但它在給予的粗糲中飽含力量。少年時,上天沒給我莫扎特,而是黃家駒,但我同樣喝到了生命最初的那一口水。對一個少年,這就夠了。 烏瑪?瑟曼:一枚神秘的妖孽 高群書 1 她是個喜歡說謊的舞女,周旋在各種有錢男人之間,掙錢,喂養(yǎng)寫性愛先鋒小說的丈夫亨利?米勒。她第一次出現(xiàn),是米勒巴黎貧民區(qū)簡陋居室里墻上的一張照片,然后,在灰暗的成人電影院的膠片中,她躺在一個人身下,徐徐吐出縷縷青煙。再然后,她是米勒敘述閃回中的背影,當(dāng)她在舞廳旋轉(zhuǎn)成正面時,鏡頭搖下去,等鏡頭再搖上來,驚鴻一瞥。再次出現(xiàn),仍然是亨利?米勒的敘述閃回,仍然是背影,面前是一個男人和挑逗的拐杖。終于,我們看到了她的正面全身。 20年前,當(dāng)烏瑪?瑟曼從黑暗中飄搖而出,百葉窗的影子在她臉上跳躍,她穿過暗影和陽光,步步緊逼,然后,她走到鏡頭前,觸手可及,和阿娜伊斯?寧一樣,我驚呆了,如此魅惑迷人的女人,較此前美國美人的端莊或放蕩,端得罕見。 那時還是錄像帶時期;腥鐗糁,這個高大妖嬈的女子一出現(xiàn),便揮之不去。 2 電影《亨利與瓊》,港譯《情迷六月花》,臺譯《第三春》,編劇菲利普?考夫曼,導(dǎo)演菲利普?考夫曼。影片根據(jù)阿娜伊斯?寧的日記體小說改編,故事也是關(guān)于30年代阿娜伊斯?寧和亨利?米勒以及米勒的妻子瓊之間的情愛關(guān)系。烏瑪?瑟曼飾演瓊。 如一枚神秘的妖孽,像一條花色斑駁的蛇。 1995年的北京,《亨利與瓊》是可以當(dāng)作情色片來看的,該片也開辟了美國電影分級的新段位:因過多的性愛暴露鏡頭與毫不掩飾的女同性戀場面,它本應(yīng)被定義為“X”級。但考慮到影片的藝術(shù)價值與純粹感官刺激色情片的區(qū)別,最后,美國電影協(xié)會破例修改了分級制度的條框,該片也就成為首部“NG-17”(17歲以上人士才可觀看)電影。 烏瑪?瑟曼的父親是哥倫比亞大學(xué)宗教學(xué)院專門研究印度藏傳佛教的資深教授,也是美國第一位皈依佛教的西方人,母親是典型的斯堪的納維亞資深美女,她外祖母的雕像至今佇立在瑞典的特拉伯格港。如此的混血血統(tǒng),如此的混合文化,造就了她罌粟般的奇異雞尾酒品質(zhì)。用作家孔二狗的話說,就是高端。 3 像我這樣低俗的老男人,自小的偶像都是劉曉慶、張瑜、李秀明、龔雪、栗原小卷等80年代中日明星;赫本出現(xiàn)時,我們只覺得美麗,通透的美麗,讓人不敢生出邪念。那時候,尚不知道人間有蒼井空這樣的物種,港臺明星也只限于武俠片中的點綴,從來未敢意淫過林青霞張曼玉鐘楚紅邱淑貞。烏瑪?shù)某霈F(xiàn),整個兒顛覆了我對女人這個類別的概念,剎那間似乎晴天霹靂般照耀了我混混沌沌的人生,也擊碎了所有明星在我丑陋的內(nèi)心深處的隱藏殘留。 《亨利與瓊》以一盤錄像帶的形式被我私藏,其實這個錄像帶是從別人手中借來的,我厚著臉皮沒有歸還。后來,VCD出現(xiàn),我收藏了一張,再后來,DVD出現(xiàn),我又收藏了一張。 當(dāng)然,除了烏瑪?瑟曼,《亨利與瓊》飄搖的情緒化敘事——所謂的詩意,也是我喜歡的原因。畢竟,誰沒有年少清純過,煤老版的少年,也是曾經(jīng)渡過春天這條河的。 4 再見烏瑪?瑟曼,是在昆汀的《低俗小說》中。 昆汀是枚奇才,我相信,他和烏瑪是上了床的,對此我一點都不羨慕嫉妒恨,畢竟烏瑪是美國人。就算我后來生活在了北京,也依然覺得生活在鄉(xiāng)下,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也依然是北京和美國的距離。某種意義上,我覺得烏瑪應(yīng)該嫁給昆汀,這樣的一個女人,不和一個對腳趾頭有著瘋狂癖好的奇才嫁接在一起,那才是天大的錯誤。 嚴(yán)格說來,我不是沖著烏瑪去看《低俗小說》的,但當(dāng)她光著腳以搖擺舞的形式出現(xiàn)時,我還是吃了一驚。那種燦爛的美艷,頓時讓北京的陰霾煥然一亮。后來,在網(wǎng)上看到昆汀舔一個印度女孩腳趾頭的照片,我深深理解了昆汀對烏瑪?shù)膼垡馍铋L,不絕如縷。 好吧,我們來說說那段搖擺舞。不管是誰的創(chuàng)意,也不管是誰主動,烏瑪和約翰?屈伏塔那段酒吧對舞堪稱影史最經(jīng)典的鏡頭之一。貓一樣的眼神,蛇一樣的身形,除了迷人,還是他媽的迷人。人類的語言,無法道盡此中三昧。除了粗話,再無法贊美。 5 后來大家都知道了,《殺死比爾》就是為烏瑪?瑟曼量身訂做的。 影片開始,我們先聽到了急促絕望的喘息聲,未見人形,先嗅到了血腥的味道。果然,畫面開啟,烏瑪那張痛苦、慘烈、憤懣、委屈的臉噴薄而出,一雙男人的腳煞有介事地慢慢走近這張臉,咯噔咯噔,步步緊逼,蒼老的男聲響起:如果我想的話,我敢說現(xiàn)在我可以在你的頭上煎個蛋……烏瑪掙扎著說:比爾,我懷了你的骨血……一聲槍響,畫面隱黑,字幕出——昆汀?塔倫提諾的第四部電影。 此后,她好像變身冷艷的動作明星,出手如風(fēng),揮刀噬血,殺人如麻,披光斬影,打人和被打、殺人和被殺,兇險、冷冽、凄寒,不再搖擺,不再飄搖。她和昆汀的雙手連彈,就像床事的高潮一樣完美,一樣酣暢淋漓。 影片有一個鏡頭,烏瑪站在門口,鏡頭慢慢推向她,她身沐陽光,宛如女神。好吧,如果沒有這個鏡頭,就算是我的想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殺死比爾》中,痊愈后的烏瑪?瑟曼在小貨車的駕駛室里用意念指揮腳趾頭活動的鏡頭,毫無遮掩地泄露了昆汀的戀足癖嗜好。 這個無恥混蛋。 6 再后來,我養(yǎng)了一條小狗,起名烏瑪。 林青霞:僅向歲月微微低頭 李霄峰 2008年年底,我和張元導(dǎo)演等人前往迪拜電影節(jié)參賽。那五天是我參加電影節(jié)最荒誕的一次經(jīng)歷,每天從迷宮一樣的酒店建筑群坐船出發(fā),拿著免費餐券到一家家風(fēng)味不同的自助餐廳吃飯。你會覺得這個地方很輝煌——僅僅在剛到來的一兩天,因為它的一切都是人造的,樹、鳥、花、草,甚至飲用水。用張元的話說,就像每天生活在景片里。 然而金錢堆出來的電影節(jié)還是有效的,主辦方對所有賓客的禮遇也值得當(dāng)面稱頌。我們每天中午起床,飯后在房間樓下的游泳池游泳,在波斯風(fēng)格的小院斗地主,再去吃飯。直到有一天晚上張元無聊得在餐廳里睡著了,我身邊的加拿大影評人沖我使了使眼色,眼珠子像做賊一樣迅速環(huán)顧四周,小聲說:“Doyouthinkthisplaceistoomuch?” Toomuch,形容得夠準(zhǔn)確,這是個毫不掩飾地追求財富與權(quán)柄的世界。 最后一天早晨,我們坐船來到一個露天餐廳吃飯,正對面長長桌子的一頭,一位戴著墨鏡的女士出現(xiàn)在桌邊,她是林青霞。 我們上前與她握手、打招呼。她摘下墨鏡,魚尾紋伴隨著潔凈利落的笑容漾起在眼角。她老了,自自然然地老了,可是她的眼睛令我吃驚,那是少女一樣單純坦率任性的眼神。 握手的那一刻平靜而又簡單,如同生活中與所有人的相遇。 1988年我還在上小學(xué)時,第一次在電視上看見她。她正在對著大陸觀眾介紹自己,就是這樣的眼神,自信,銳氣不可逼視。 20年的距離是一言難盡的,溫文爾雅的秦漢不在她的身邊了,如同純真的心靈生活早已離我而去,不知所蹤。 在這20年里,我小學(xué)時最喜歡的女生去了美國深造,初戀女友離了婚又結(jié)了婚。媽媽老了,愛上了養(yǎng)花與種樹,每天對著一缸金魚像對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說話。 在這20年里,我明白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原則是交換,即便是美,也不能美在真空里,它必須拿出來交換別的什么。 如果讓我從眼前的世界總結(jié)出一些真的話語,那么我所見的美麗在生活中無一不依附于財富與權(quán)力。所謂藝術(shù),所謂美,不過是資本與政客的興致愛好,如同迪拜這一方人造的天地中,電影人不過是一群吆五喝六的江湖人士,自由散漫,追尋的光芒都在心里待價而沽。 然而在這20年即將過去的時候,我卻在一個窮奢極欲的空間里看見了少年時代的女神。她是那么完整,就像一棵成長得愈發(fā)茁壯的樹,你除了看得到它的年輪與堅強,并無從知曉年輪里藏著多少苦痛與秘密。 90年代和發(fā)小一起看《縱橫四!,周潤發(fā)在海邊大喊:“青霞,麗君”,我們笑得前仰后合,后來集體出游南京的玄武湖,也在湖邊大喊:“青霞,麗君! 神奇的阿拉伯世界,到處都是石油點燃的神燈,少年時的期許像免費午餐從天上掉了下來。麗君不在,青霞真美,頭發(fā)和20年前一樣烏黑茂密,聲音也是啞啞的,像一個僅僅向歲月微微低頭的奇跡。在人與人的相遇中,沒什么比一個禮貌而美麗的陌生人更加令人喜悅,它讓人暫時忘記這一路走來經(jīng)歷的多少次內(nèi)心的坍塌,忘記每天在迪拜昏天黑地荒唐無趣的生活,讓我們得以在海邊握手而不發(fā)一言,如少年般純真閃耀。 這大概就是在一個Toomuch的世界,遇見她的全部意義。 梅艷芳:處境都變,情懷未改 邱大立 我早就知道,這是個一輩子都繞不開的名字。 80年代中期,我在安徽蕪湖讀初中,被姐姐帶壞了,瘋狂地愛上了聽歌。那時候,內(nèi)地是沒什么資訊的,我只能天天趴在陽臺上,伸長耳朵聽樓下鄰居放歌,了解世界的發(fā)展。1986年,我考上中專,以學(xué)英語的名義騙我媽花126元買了一臺小收錄機,終于可以不用趴在陽臺上練習(xí)特技了。在還沒發(fā)育周全之前,我模糊地喜歡過鄧麗君,那時候感覺她的歌聲像湯圓一樣,又軟又滑,但她圓圓的臉也像湯圓一樣,實在不耐看。 難道就沒有骨感一點的姐姐嗎? 中專時,我們班男同學(xué)7個,女同學(xué)32個。男生被其他班戲稱為“七仙女”?蛇@“七仙女”都屬于“七不”產(chǎn)品:不帥、不富、無家底、不會混、不能說、沒特長、沒野心。我們眼瞅著漂亮女同學(xué)被其他班甚至小班級的男生擄走了。不漂亮的女生每天中午和我們“拱豬”、“斗地主”。鄰座的魯玉潔是個胖女生,很喜歡唱歌,唱粵語歌時特別有味道。有一天,她買了一盤梅艷芳的磁帶,國內(nèi)音像公司引進的。那時,我早就從《電影世界》畫報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名字。磁帶封面上,梅艷芳穿著墊肩大西服,戴墨鏡。她長得很怪,臉部輪廓像刀刻出來一樣,嘴唇很厚。一般男生是不敢把這種類型作為夢中情人的,但在我眼里,她全身有股說不出的魔力,她的風(fēng)情是埋伏在骨子里的。梅艷芳在舞臺上的造型無人能比,那干瘦如蘆柴棒的手臂像充滿了高壓電。我那時就想,這個女人的演唱會該是怎樣一個場面? 魯玉潔家的錄音機肯定比我家的還破,她給我翻錄的磁帶明顯音量不平衡,音質(zhì)魔幻到像從風(fēng)箱里拉出來的,聽得我痛苦不堪,但周圍實在找不到喜歡梅艷芳的人了。1987年,全中國都在放韓寶儀的《粉紅色的回憶》。那張專輯的第三首歌是《似水流年》,它應(yīng)該算是我平生喜歡的第一首粵語歌。80年代中期,在內(nèi)地聽粵語歌可以說是“反人類”的,可我總喜歡找刺激的事干。每次坐在黑夜里聽她的歌,都是一種溫暖的交流。她用一首首歌把難堪的人生碾碎了,變成癡愛。那盤梅艷芳的翻錄帶我聽了無數(shù)年,一直舍不得扔掉,后來還帶到了廣州。 梅艷芳和張國榮是終生摯友,我在80年代就知道了。但他們1987年合演的《胭脂扣》,我到2007年才第一次看。那是部百看不厭的電影,梅艷芳對情的專一、對愛的坦蕩,至今讓人不忍多想。還記得2003年張國榮自殺后的一則新聞——梅艷芳獨自躲在房間里“哭叫如狂”。那樣的友誼,世間能有幾回? 梅艷芳是個苦命人,至死沒能找到她的親密愛人。2003年秋,在得知自己患了宮頸癌后,她決定籌備人生最后一場演唱會。當(dāng)時她的身體已虛弱無比,據(jù)服裝設(shè)計師劉培基回憶:“她連喝一杯牛奶的力氣都沒有,但一站到舞臺上,就渾身充滿了力量。”演唱會上,她披著婚紗,對歌迷說:“我把自己嫁給了舞臺,嫁給了你們! 1989年4月,梅艷芳第一次赴內(nèi)地開唱,在廣州天河體育館連唱5場,那時,我還在家鄉(xiāng)逃課。1994年,我來到廣州,但一直沒等到她的演唱會。2004年開放香港自由行,內(nèi)地人終于可以去香港看一看了。為了去一次香港,我辦證花了700塊。坐在維港的輪渡上望著那片海景時,梅艷芳的歌再度響起——“我懷念,懷念往年,外貌早改變,處境都變,情懷未變”。 一個歌藝和人品俱佳的歌手,喜歡了幾十年,但始終沒能抵達(dá)現(xiàn)場,也許是種遺憾。2007年,黎小田演唱會在紅館舉行,我坐在山頂,誰也沒記住,只記住了不是歌手的余安安。48歲的她唱梅艷芳24歲時唱紅的《胭脂扣》,歌迷在現(xiàn)場忘情高喊“Anita”,聲愴全場。快10年了,為什么那么多人至今惦記這個人呢? 2010年,經(jīng)李文楓中轉(zhuǎn),我和中專同學(xué)姚曉紅在失去聯(lián)系21年后終于又接上了頭。她告訴我,魯玉潔不想在蕪湖呆了,準(zhǔn)備出來找工作。女人到了這個年齡,還能有這個勇氣,我很佩服她。那個時代,我們都沒有什么好的專業(yè)可選,現(xiàn)在,我靠寫樂評混飯,餓不死,也買不了樓,我覺得自己還算幸運,至少不用人到中年還背井離鄉(xiāng)找工作。在那個摸石頭過河的年代,誰也沒點透我們干什么才是最有出息的,我們于是光榮地?fù)?dān)負(fù)起試驗品的角色,一切都是憑自己的想象甚至怨氣橫沖直撞。 在廣州夜宵界闖蕩了30年的傳奇之人,人稱“夜市妖姬”的炒螺明,應(yīng)該也是和我一樣把梅艷芳視為人生榜樣的。他風(fēng)餐露宿養(yǎng)家,被老婆視為“丟人現(xiàn)眼”,跟他離婚。他含辛茹苦供女兒讀大學(xué),女兒卻覺得在同學(xué)面前“丟份”?蛇@一切并沒影響他對生活的樂觀。 幾乎每年都會寫一兩篇梅艷芳的文章,有時是媒體需要,有時是自發(fā)的。父親提醒我:“不要總寫死人的文章,多寫點活人的。寫多了死人,會影響人的心情!蔽抑栏赣H是為我著想,但我也知道,人的心情是可以超越生死的。 ……
你還可能感興趣
我要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