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桌上一杯剛剛煮好的卡布奇諾正冒著熱氣，精致的骨瓷杯上印著公司的徽標“達林和皮爾斯有限責任律師事務所”，提醒著他事務所對于形式細致到杯盞上的講究。盡管他的夾克還在滴水，他還是從袖籠里把胳膊伸了出來，把扣子扣好。
　　“這副樣子還真是不夠體面�！彼�輕輕說了一句，一邊用手把濕透的棕色頭發(fā)從前額攏到腦后，指縫間漏下來的碎發(fā)讓他原本就十分英俊的臉龐更顯棱角分明，大男孩似的表情，有些陰沉。
　　中控臺上的電子鐘閃爍著鈷藍色的光芒，時間顯示為00:17a.m.。
　　真是漫長的一天，喬納森暗自想著。
　　12個小時前，喬納森還坐在位于曼哈頓中心城區(qū)達林總部41樓的辦公桌前，獨自一人埋頭于文件審閱中。隨后，一封公司內(nèi)部郵件推車送過來的行程表改變了那個晚上的走向，鮮紅的“緊急”二字像一條紅色的綬帶斜戳在信封上。
　　行程表上寥寥數(shù)語，只列出了三小時后從肯尼迪機場出發(fā)的意大利航空公司航班的出發(fā)時間，以及他在頭等艙的座位號。機密程度甚至超過了事務所在客戶信息上出名的嚴格保密標準。喬納森想起了最近一次公司晚宴上一位合伙人給他的祝詞，那話現(xiàn)在想來倒像句兇兆，“以你在古典文化上的造詣，馬庫斯，全世界的文物買家都希望你去代理他們的訴訟，不是嗎？”
　　上個月，喬納森代理了達林客戶羅馬古文物商人安德魯?卡維提的案子，隨即一躍成為文物交易界的焦點人物。起因是意大利政府在曼哈頓地區(qū)法院提起訴訟，起訴卡維提下屬的位于麥迪遜大街的藝術館里，一座十二英尺高的裸體銅像非法發(fā)掘自西西里島沿海的莫甘提那古鎮(zhèn)。意政府方面的專家是擔任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古希臘和古羅馬文物館的館長菲利普?馮?波瑟曼博士，喬納森在法庭上對波瑟曼博士進行質詢時的精彩表現(xiàn)，讓意政府提起的這樁訴訟迅速偃旗息鼓，以敗訴告終。
　　“至于莫甘提那古鎮(zhèn)，馮?波瑟曼博士，這個指控我客戶進行非法發(fā)掘的地方，請問它毀于何時？”
　　“公元前2世紀，”馮?波瑟曼博士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滿，仿佛在責備喬納森沒有認真聽他長達幾個小時的證詞，“在第二次布匿戰(zhàn)爭①中莫干提那極不明智地支持了迦太基，這一片的考古土層是黑色的煙灰，表明在那時整個莫干提那已被廢棄，淪為一片廢墟�！�
　　“一片廢墟�！眴碳{森重復了一遍，隨即頓了一下，踱向證人席前陳列的那尊小小的雕像。
　　“請問博士，你是那種喜歡胸大的男人嗎？”喬納森問道。
　　一名陪審團成員笑出了聲，后覺得不妥，蹩腳地用一陣咳嗽掩飾了過去。
　　“您說什么？”馮?波瑟曼博士問道。
　　“豐滿的胸部，博士。”喬納森在離襯衣幾英尺的地方用手做杯狀在胸前比畫了幾下，“難道您不覺得這尊雕塑的胸部對您來說稍小了一些嗎？”
　　意大利使館的律師憤怒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分明是在騷擾，法官大人�！辈┪镳^人員占據(jù)的席位發(fā)出一陣哄笑，而達林的席位上，合伙人光禿禿的腦袋頹唐地跌落到手里。
　　“法官大人，對古羅馬婦女乳房的刻畫，是用來幫助確定文物起始年代的一項指標。乳房是una manus還是duaemanus，拉丁語中一手掌握還是雙手掌握的意思，”喬納森像是在解釋枯燥無趣的法庭術語，“根據(jù)專家的理論，如果這尊雕塑出自公元前，由于受到異教的影響，它對女性形體的刻畫應該呈現(xiàn)出更為肉欲的特點。然而這尊雕像相對纖小的乳房透露了它曾受到基督教文化的影響，因此，更適合將它歸類于一個更晚時期——拜占庭時期的工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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