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具尸體在和暖的微風中輕輕地來回擺動著。絞刑架干燥的橫木嘎吱嘎吱地響著。
　　2排的士兵們在絞刑架下擲著骰子。"小渾球"擔憂地向上瞟了一眼：
　　"但愿這兩個死人別突然掉下來，砸到我們腦袋上。"
　　我們沒人知道是誰吊死了這名德國將軍和蘇聯(lián)女上尉。村子里的所有人和所有活物都被殺死了，就連貓狗都沒放過。我們連被派來清理現(xiàn)場。當我們今天早上到達時，這座村子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鬼蜮。
　　在炎熱的天氣下，尸體已經(jīng)開始散發(fā)出臭味了。
　　學校的樓房后面還立著一個更大的絞刑架。兩名游擊隊員和一名黨衛(wèi)"穆斯林師"的家伙被吊死在那里。"穆斯林師"的那家伙還戴著灰色的土耳其氈帽。還有大量平民被吊在森林里的樹枝上晃悠著。

　　將軍和女上尉看來是被押上了一個大葡萄酒桶，然后葡萄酒桶被從他們腳下踢倒了。很多葡萄酒都流失了，但桶里剩下的，還足夠我們灌滿自己的水壺。
　　"波爾塔那個妖怪到哪兒去了？""老大叔"問著，扔出了一個"6"。
　　"打劫去了。"格雷戈爾說。他動作夸張地在頭頂上搖著骰子盒。
　　"他什么也不惦記，""老大叔"咕噥著，"就惦記大金牙！"
　　"淡定，'老大叔'，淡定，""小渾球"抗議道，"一個窮人要是不時常撈點兒戰(zhàn)利品，怎么可能掙到像那個可惡的首席機械師那么多錢呢？"
　　"胡說，""老大叔"點燃了他的銀蓋兒煙斗，怒罵道，"我告訴你們，我快要忍受不了了。打劫死尸是什么行為？在任何軍隊里，這都是要掉腦袋的，小兔崽子們。"
　　波爾塔從墻角轉(zhuǎn)了出來，興沖沖地吹著口哨。他的肩上扛著三張動物毛皮。
　　"真是一幫窮鬼，"他沖我們喊道，"什么也沒有，就這三張皮。"
　　"老大叔"當即買下了一張，另外兩張波爾塔自己留下了。這里的夜晚很冷，我們都很羨慕他倆。
　　"小渾球"央求波爾塔借他一張睡半個晚上，讓他也嘗嘗睡得又暖和又舒服的滋味。
　　"等我享受幾個晚上后，我會考慮把它們出租的，"波爾塔以所有者的口吻說道，"到時候你將排在第一個，我的孩子。"
　　我們睡在一間農(nóng)舍里。"老大叔"緊緊裹著毛皮，幸福地哼哼著。
　　到了半夜，災(zāi)難爆發(fā)了。"老大叔"像個瘋子一樣抓撓起自己，大喊大叫著滿屋子亂跑。他渾身上下布滿了被跳蚤咬的包。他的臉上布滿了紅點兒，并且很快變成了水泡。
　　沒過多久，我們剩下的人也都起來了，又跳又叫地抓撓起自己。數(shù)以千計的跳蚤襲擊了我們毫無防備的身體，那些毛皮就是它們的寄生地。
　　我們沖出了農(nóng)舍，逃離了那些小吸血鬼。
　　只有波爾塔仍然裹著那兩張皮躺著，像是安然無恙似的睡著。
　　我們都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我們都快被咬著骨頭了。"小渾球"認為這也許是因為波爾塔長著紅頭發(fā)。
　　"我們漢堡繩索街有個妓女就長著紅頭發(fā)，她經(jīng)常出沒于克澤咖啡館，"他解釋道，"我們都叫她'熱屁股'。她從來不招虱子，即便我們圣保利區(qū)全區(qū)的人都長了虱子，她也不長。那些到南方來找便宜酒喝的討厭的斯堪的納維亞人，回去的時候全都帶著一身德國虱子。"
　　"誰要是再敢拿著那些可惡的跳蚤孵卵器靠近我，我就燒了那些毛皮！""老大叔"怒吼道。他還在瘋狂地撓著身子。
　　"噢，噢！"波爾塔像受了侮辱一樣喊道，"這些毛皮里根本沒跳蚤，跳蚤肯定是你們自己帶來的。"
　　我們到達科林斯的第二天，波爾塔就把那三張毛皮扛在肩上出門了。他沒走多遠，團長的"屈貝爾"汽車就追上了他。
　　"波爾塔，你那些毛皮是怎么回事？"�？ㄉ闲�從"屈貝爾"里探出頭來問道。
　　"上校先生，長官，是我瑞典的叔叔送給我的禮物，長官。本來該在我生日那天到的，但郵局給耽誤了，長官。瑞典的郵局是用馴鹿馱郵件的。"
　　"你真有個叔叔在瑞典嗎？"�？ㄉ闲ｓ@訝地問道，"我怎么不知道？"
　　"上校先生，長官，波爾塔家族遍及世界各地呢。布洛姆中士在西班牙見過我的幾位親戚。咱們駐扎在意大利時，我在很多人家的門面上看見過波爾塔這個姓氏，長官。我們是個四海為家的家族，長官。
　　我們從來不在一個地方住太久的，長官。"
　　"你現(xiàn)在帶著這些毛皮到哪兒去？你是想把它們賣掉嗎？"
　　"上校先生，長官，我的瑞典叔叔想讓我晚上睡得暖和一些，但元首給我們配備的上好的德國人造毯，對我來說已經(jīng)夠暖和的了。是的，長官，我從來沒感覺過冷，所以我現(xiàn)在要去科林斯，把這些毛皮賣掉。"
　　"你打算賣多少錢？"�？ㄉ闲�問道，他用手摸了摸毛皮。
　　"上校先生，長官。如果是長官您買，我當然要賣得便宜一些了。
　　兩磅咖啡、一瓶荷蘭杜松子酒和一盒香煙就可以了。"
　　"好的，"�？ㄉ闲Ｎ⑿ζ饋�，"你可以到軍官食堂去拿到這些東西。"
　　波爾塔把最小的一張毛皮扔到了"屈貝爾"的后座上，把另兩張又甩到了自己肩上。
　　"怎么回事？"�？ㄉ闲Ｗテ鹉菑埿∶�皮，詫異地問道，"我想我是把三張都買下了。"
　　"不，長官，上校先生。上校先生只買了一張毛皮。"
　　"你不覺得你太過滑頭了點兒嗎，波爾塔？"
　　"上校先生，就算是一張毛皮，那個價格也夠便宜的了。"
　　"這我不懷疑，"�？ㄉ闲：�糊地說道，"那好，三張都賣給我吧，哪怕不便宜。"
　　"上校先生，長官。這些瑞典毛皮和與它們相關(guān)的一切，現(xiàn)在都是上校先生獨有的財產(chǎn)了。"波爾塔叫喊著，把另兩張毛皮也放到了副官身后的座位上。
　　"�？ㄉ闲�會把你關(guān)禁閉，一直關(guān)到你爛掉。"當波爾塔告訴了"老大叔"那三張帶跳蚤的毛皮的去向后，"老大叔"預(yù)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