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章
朝貢秩序下的美麗舊世界
一
1687年，一艘朝鮮船從濟(jì)州島前往漢城，不幸因風(fēng)暴而失事。船上的朝鮮人在海上漂流了幾十天，在水盡糧絕近乎絕望之際，終于望見一個島嶼。
這顯然是一個異國的島嶼。島上的人看見失事船，向他們大聲呼喊，但是這些聲音在朝鮮人聽來如同禽鳥鳴叫：互相叫噪，不得解聽，有同禽鳥之聲，莫知所以。
不過朝鮮人并不驚慌，他們拿起紙筆，寫下幾行漢字，拿給對方看。朝鮮人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任何識字的人都懂漢語，只要有紙和筆，與任何不同國家的人都可以交流。果然，雙方順利地開始了筆談：我以文字書示曰：我等是朝鮮國人也，因商販駕船出海，忽逢大風(fēng)漂到于此，不知貴國是何地方耶？彼人亦書示云：此地乃安南國會安府地方耳。

通過筆談，朝鮮人得知，原來這里是幾千里之外的安南國會安府。越南人把朝鮮難民接到岸上，加以救助，后來又幫助他們回到了朝鮮。
如同拉丁語曾是歐洲的通用語言一樣，在傳統(tǒng)時代，漢語就是東亞文化圈的統(tǒng)一書面語言。在朝鮮、越南、日本、琉球，每一個讀書人都認(rèn)識漢字。東亞國家之間的交往，不論是民間還是官方，一般都使用漢語。今天留存下來的朝鮮和日本、越南、琉球等國之間的國書，幾乎全部以典雅的漢語寫成。
即使是與那些非儒教的國家比如暹羅（泰國）、爪哇、蘇木都剌等交往時，這幾個東亞國家也都使用漢語。琉球曾是東南亞海上貿(mào)易的一個中心，日本沖繩至今存有一部重要的外交檔案，叫《歷代寶案》，從中我們可以看到14241867年，琉球王國與爪哇、舊港、巡達(dá)（順?biāo)�）、滿剌加（馬六甲）、大泥等東南亞國家交往時，使用的都是中文。比如琉球人在1510年前往暹羅貿(mào)易時所持的漢字執(zhí)照：
琉球國中山王尚真為進(jìn)貢等事切照。
本國產(chǎn)物稀少，缺乏貢物，深為未便。為此今遣正使勿頓之玖、通事梁敏等坐駕寧字號海船一只，裝載磁（瓷）器等物前往暹羅國，出產(chǎn)地面，兩平收買蘇木胡椒等物回國預(yù)備下年進(jìn)貢大明天朝。
大意是：琉球國中山王尚真因為進(jìn)貢等事宜致信貴國。因為我國產(chǎn)物稀少，缺乏給天朝進(jìn)貢的貢物，所以，特派遣正使勿頓之玖、翻譯梁敏等人，駕駛寧字號海船一只，裝載瓷器等貨物，前往暹羅國，以公平的價格購買蘇木、胡椒等貨物，以備明年進(jìn)貢給大明天朝。
這份文件及相關(guān)資料告訴我們，琉球以向中國朝貢為理由，積極展開與各國的國際貿(mào)易。它會派出船隊，將從中國獲得的瓷器、漆器、布料、紡織品、文具等貨物銷往東南亞諸國，從東南亞采購蘇木、胡椒、香料、瑪瑙、象牙等，再進(jìn)貢給中國，從二者的價格差中獲得巨大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