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憶初始

此時的古玩店非常安靜。自從布谷鳥鐘前天被賣出去后，我和希奧博爾德就獨享了古玩店。希奧博爾德最近太勤快了，都沒有老鼠敢從那些木制品后面鉆出來冒險了。希奧博爾德是古玩店里的貓，作為整個古玩店中唯一的“非賣品”，它有時相當(dāng)飛揚跋扈。我并不想指責(zé)它，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毛病，如果不是因為它橫沖直撞，現(xiàn)在我也許就不會在這里寫這本回憶錄了。不過，缺點是一回事，爪子又是另一回事，這我還是分得清的。

希奧博爾德并不是一只壞貓，但它也實在算不上體貼。它還經(jīng)常貓著腰，躡手躡腳地走來走去，并且它的尾巴和爪子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了。最近一段時間，它喜歡蜷在古玩店的窗臺上，把腦袋擱在盛著古董珠寶的托盤里睡覺。要是讓亨特小姐看到它前天夜里打呵欠的時候差點把一只石榴石耳環(huán)吞下去，她準(zhǔn)會緊張得坐不住。亨特小姐在古玩店開張的時候就養(yǎng)了希奧博爾德，所以對于希奧博爾德那些討厭的行為，她似乎非常寬容。不過，我必須要說，亨特小姐自己也有很多古怪的習(xí)慣，比如剛看到什么東西時她會戳戳指指，使勁盯著看，再拿在手上顛過來倒過去地把玩，這讓我覺得她有點神神道道的，就像菲比·普雷布爾的媽媽以前常說的那樣。盡管我覺得亨特小姐這樣不是很有禮貌，不過習(xí)慣了也就沒什么了。但亨特小姐這樣做并沒有什么惡意，如果她認為你是件名副其實的古董，那她就什么事情都愿意為你做。所以當(dāng)她第三次在早上發(fā)現(xiàn)我從椅子上掉下來摔到地上之后，她說她再也不會拿我這樣珍貴的古董娃娃冒險了，于是每天晚上古玩店關(guān)門前，她都會不厭其煩地將我從櫥窗中取出來。

我現(xiàn)在正坐在她凌亂的桌子中間，腳下是一張墨跡斑斑的綠色吸墨紙，背后靠著一個白镴墨水瓶，身旁堆滿了雪白的賬單和文件。不遠處，一只舊海螺殼壓在一疊書寫潦草的文件上。以前我見過許多更好看的海螺殼，不過只有這只海螺殼勾起了我的回憶�？匆婇W爍在海螺殼弧形邊緣上的光，我就不禁想起了南太平洋島和我們在那里經(jīng)歷過的一切。在古玩店的另一頭，一個掛著橫帆的帆船模型被裝在玻璃瓶中，放在壁爐架上。這個帆船模型的帆做得不大齊整，鍍金工藝也不如我們從波士頓港口啟航的那艘“戴安娜— 凱特號”精致。也許那個古老的瑞士音樂盒今晚又會毫無預(yù)兆地自行演奏。如今坐在這里聽它奏起華爾茲舞曲《玫瑰和木樨草》總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因為從前在佩托先生為年輕的女士和先生舉辦的沙龍舞會上，伊莎貝拉·范·倫斯勒和其他人就是伴著這支曲子起舞的，它還是一樣地歡快。那里剛好就在華盛頓廣場對面，離我今天所在的地方只隔了一個街區(qū)。不過那時沒有摩天大樓，也沒有現(xiàn)在這樣開著小鋪子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