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主要內(nèi)容包括:書事篇、詠懷篇、言情篇,共三篇。具體內(nèi)容包括:《登幽州臺歌》《黃鶴樓》《錢塘湖春行》《石頭城》《赤壁》《野望》《夜還東溪》《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等。
唐詩,是中國文學(xué)和古典美學(xué)的高峰,是中國人的精神故園。風(fēng)骨遒勁、興象玲瓏,盛唐氣象鑄就了中華文化雄渾自信的底色,唐詩的意境滋養(yǎng)了中華兒女豐盈多思的靈魂。
沒有一種深情,在唐詩中找不到共鳴;
沒有一種人生,在唐詩中找不到書寫;
沒有一種思考,在唐詩中找不到回響。
☆ 雙色古雅插圖讀本,一書說透唐詩真義。
☆作者在擷取歷代詩論菁華的基礎(chǔ)上注重闡發(fā)個體的閱讀心得,一掃陳言,自成一家之言。
☆ 按細分題材對唐詩加以分類解讀,便于讀者更好體會各類唐詩的風(fēng)格、特點和獨有魅力,更快掌握讀詩的方法。
☆知識點豐富,思考深入而行文曉暢易懂,雅俗共賞,不設(shè)閱讀門檻。
☆ 圖文結(jié)合,語言干凈清麗,插圖古雅優(yōu)美,裝幀設(shè)計不俗。
歡迎閱讀《焚香清坐讀唐詩》
錢塘湖春行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期間總愛去西湖游覽,此詩記錄的就是某次行程。詩的開篇很平靜,也平淡,毫不做作或賣弄,用“孤山寺” 與“賈亭” 直接點題“錢塘湖”; 用“水面初平” 點“春行”之“春”!按盒小敝靶小保瑒t在之后的鶯、燕、花、草中徐徐現(xiàn)出。尾聯(lián)以抒情結(jié)束。整詩平易而流暢。然越是平易、流暢的詩,讀起來就越易流于表面。讀此詩,若只著意在景上,就差了;若只著意在行上,也不完全;二者之外,應(yīng)更著意作者且行且見中流露出的那份快樂閑適的心情及對生活的熱愛。
白居易在杭州時寫了很多類此快樂閑適的詩,如《杭州望春》《春題湖上》《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等。他在杭州任上兩年,政績斐然,如疏浚古井以解決杭州人的飲水問題;如在西湖上修堤蓄水以利農(nóng)田灌溉。一邊馭馬湖東行,一邊又不乏作為,白居易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且做得得心應(yīng)手,游刃有余。一個杭州刺史,也不是很大的官,白居易焉能做得如此開心暢意?說來話長。四十四歲前,白居易仕途走得很順意。四十四歲時,因越職言事及其他一些原因,他被貶到了江州。貶官對他的打擊很沉重。離京時,他心情非常落寞,在給友人的詩中說:“秋日正蕭條,驅(qū)車出蓬蓽。回望青門道,目極心郁郁。”初到江州,他眼中所見也多似“樹木凋疏山雨后,人家低濕水煙中”這般的“郁郁”之景,所寫也多似“傷禽側(cè)翅驚弓箭,老婦低顏事舅姑”這般的“郁郁”之句。古代為官者少有不遭貶謫的,有的人一遇貶謫就哭哭啼啼、一蹶不振,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他一樣。白居易則不同,他初到江州時或許有些落寞與不適,但很快就做了自我調(diào)整,他在江州后來寫的一些詩,如《舟行》《湓浦早冬》《大林寺桃花》等,其中透露出來的順運及欣然接受當下一些不順意而去轉(zhuǎn)尋另一些適意的良好心態(tài),就是這種調(diào)整的結(jié)果。
人這一生,總是在不斷打破自我與重塑自我中成長著。在貶謫中重塑價值觀的唐宋文人中,白居易與蘇軾最具代表性。如果說黃州對于蘇軾來說是人生的轉(zhuǎn)折,那么江州對于白居易亦是人生的轉(zhuǎn)折;如果說黃州之后的蘇軾漸漸變得豁達起來,那么江州之后的白居易則漸漸變得圓融起來。江州之后的白居易,變得越來越會活。比如這個外任的“杭州刺史”就是他感覺在朝中待得不順意自請而來的。比如他筆下的《題潯陽樓》《宿簡寂觀》《詠意》這些詩及這首《錢塘湖春行》中所流露出的自適與快意就是最好例證。
有人說,生活就是在廣袤的悲感上開出小小的歡愉。“開”,也需要智慧。白居易在這一點上便是智者。另就詩中“幾處早鶯爭暖樹”而言,無論是句子的結(jié)構(gòu)還是意境皆與杜甫“兩個黃鸝鳴翠柳”頗似。不過不及杜甫的句子好,讀著拗口且不說,“早鶯”對“暖樹”,皆言春暖,感覺意思有些重復(fù),也略顯牽強,敵不過“黃鸝”與“翠柳”,和諧且美。且“黃鸝”“翠柳”經(jīng)下句“白鷺”“青天”一續(xù),更是別具生機,各有天地。
花下醉
李商隱
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
這是首有趣的詩。講詩人在花下喝酒,是和很多人一起喝。喝到最后,把自己喝醉了,倚著花樹就睡著了。待酒醒后,見別人都散了,他又覺得對不住那一樹的花,一個人舉個燭火,默默賞。
詩人持燭賞“殘花”一句耐琢磨。有人說,此中有詩人深深且不為人知的寂寞。有人說,此句是隱喻詩人“人賞我醉,客去我賞”的獨特性格。有人又說,“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里有雅人深致;蘇軾“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燒銀燭照紅妝”里則有富貴氣象,二者愛花興復(fù)都不淺。這幾種說法都不錯,尤以愛花一說為佳。想一想,古來詩人詞人中愛花者不勝枚舉,豈獨此二者乎。晚唐韓偓清早賞花:“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cè)臥卷簾看。”北宋毛滂午夜賞花:“飛蓋西園午夜,花梢冷、云月朧明!蹦纤未鲝(fù)古踏雪賞花:“百花看遍莫如梅,更向群芳缺際開,寒冷怕行門外路,為渠踏雪過山來!泵髂┣宄蹶惡榫R踩著露賞花:“秋來晚清涼,酣睡不能起。為看牽牛花,攝衣行露水!钡鹊取O啾戎T位,李商隱持燭賞“殘花”是愛花沒錯,但就情趣而言,似不一般。
“殘花”,意即流逝中的美,相比盛放,乃系缺憾。人凡事多求完美,而能懂得欣賞這種“殘”,欣賞這種流逝的美,真的需要境界。李商隱另有二詩寫落花也很不錯。一首《落花》云:“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一首《和張秀才落花有感》云:“晴暖感余芳,紅苞雜絳房。落時猶自舞,掃后更聞香。夢罷收羅薦,仙歸敕玉箱。回腸九回后,猶有剩回腸。”讀這樣的詩,很難不感動于他對落花的一片憐惜之情。他還有首《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云:“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贝颂幍摹翱莺伞迸c如上之“殘花”是同樣的意味。
《紅樓夢》第四十回上,賈府一眾人在游湖,遇見枯荷株株,擋住去路。賈寶玉覺其可恨,便叫拔了去。林黛玉聽了,說甚喜李義山“留得殘(枯)荷聽雨聲”一句,意即留下這些枯荷挺好。賈寶玉一聽,立即愛屋及烏道:“果然好句,以后咱們別叫拔去了!辈苎┣圪x予林黛玉的所有靈性中,獨此一點惜“殘”之心,最是柔軟動人。她執(zhí)鋤葬落花,也是這份心腸的體現(xiàn)。當然,也是她對流逝的青春的美的留戀。從李商隱“更持紅燭賞殘花”里亦可見他也擁有一樣的靈性,一樣的柔軟心,一樣的對流逝的光陰中美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