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講的是晚清首位駐外公使郭嵩燾的生平略事,郭氏歷經(jīng)道咸同光四朝,早為皇帝秘書,辦過鹽務、軍務,做過廣東巡撫,后又出任中國第一位駐英法公使。
郭嵩燾是近代史上極具爭議性的人物。他的見識遠遠超過儕輩的士人,早就洞悉中國不能再閉關自守,而應走向世界。然而這種認識卻受到舉國人士的譏嘲和辱罵。他寡不敵眾,只好靠邊站。他個人的挫折,正好象征中國走向世界的挫折。然而再挫折、再艱難,中國還是走向了世界,只是必須付出較高的代價而已。
1.本書為歷史名家汪榮祖先生的代表作之一,多年前曾由岳麓書社、中華書局引進,好評如潮。該書已絕版多年,本次為全新修訂版。
2.當今中國正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閱讀此書,探尋中國近代化外交的起源,回顧東方與西方文明的碰撞,將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當下中外交往。
3.本書回顧清朝首位外交官郭嵩燾的挫折與奮斗,追尋中國從天朝到萬邦的艱辛轉(zhuǎn)變!郭嵩燾恰如魯迅比喻中鐵屋子里的先醒者,但他卻是一個悲劇色彩濃重的先醒者。他最先醒來,驚恐地看清了國家將衰敗于狂瀾之中,他拼命地試圖砸破鐵屋子,但卻被這屋子里昏昏沉沉的夢游者束縛住手腳,掙扎哭號中,痛苦地眼見著國家終于走向了衰敗。
遙念湘陰介士魂,深尋舊夢素心存。
驚濤岸拍千堆雪,定海謀開百道門。
欲挽狂瀾徒有志,洗磨折戟已無痕。
當年遠見人間變,隔世方知郭叟尊。
走向世界的挫折郭嵩燾與道咸同光時代新版自序
二十世紀我久居北美,學界同仁常言:一本學術著作能有五年的生命力,已經(jīng)可稱幸運。這本《走向世界的挫折:郭嵩燾與道咸同光時代》于1993年在臺北初版,三十年后,享有盛名的湖南岳麓書社,認為拙著所述湘賢郭嵩燾,仍有可取之處,購得東大版權,在大陸再版,使更多的讀者能夠看到此書。作為作者,自然十分高興,欣然應岳麓鄭龍先生之囑,撰一新序,略作回顧與再思。
此書緣起,始自1981年,那年我于流寓海外三十五年后,初訪祖國大陸,該年秋天到訪武漢大學,得以拜識久仰的唐長孺教授。唐先生雍容長者,和藹可親,我與其相談甚歡。他言及正在研究吐魯番文書,忽然提起近年發(fā)現(xiàn)大量的郭嵩燾日記,并已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是難得的上好史料。我聽后印象深刻,很快購得四大厚冊的《郭嵩燾日記》。披覽之下,內(nèi)容之豐富,令我大感興奮。記得曾在清華大學教外交史的蔣廷黻,后來參與外交事務,對其鄉(xiāng)賢郭嵩燾的外交長才,敬佩有加,特于1950年代,希望臺灣南港中研院的近代史研究所撰寫郭氏傳記。多年后由尹仲容創(chuàng)稿,由郭廷以編定,再由陸寶千補輯,于1971年完成《郭嵩燾先生年譜》。因當時不知有郭日記,年譜缺漏甚多。后來寶千兄利用日記再補輯年譜,出版續(xù)編一厚冊,足見這部日記所能提供的材料,是何等重要。
名人日記多矣,但價值參差不齊,罕見如郭日記之翔實完備,他一直記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更重要的是,他的日記未于生前或身后披露,百余年后無意中被發(fā)現(xiàn),可見他原無意公諸于世,完全是他的私密空間,實話實說,真情流露,少見隱晦,自是可貴而難得的史料。所以我擱下其他工作,于課余之暇,全力撰寫此書。郭嵩燾留下的文獻不少,詩作也多,但豐富的日記提供了難得的生活面向與感情世界。我不是偶爾引用日記,而是做地毯式的掃描,以鋪陳郭氏生平的脈絡,其中有不少驚喜的發(fā)現(xiàn),例如從日記得知,他是如何從湖南旅行到上海的。他多半走水路,自雇一舟,船上有人照顧,有書可讀,猶如水上旅館(boatel),與現(xiàn)代的汽車旅館(motel),相映成趣。我也從日記驚喜地看到郭與陳寶箴、三立父子的真摯友誼,以及賞識留英的后輩學子嚴復,正如嚴復后來悼郭挽聯(lián)所說:平生蒙國士之知。可見他知人之明。我在書中有專章論述郭大人如何激賞嚴又陵。亡友李國祁教授曾說,拙著頗能深入郭嵩燾的內(nèi)心世界,這多半要歸功于精彩的郭嵩燾日記。郭海行四萬八千里,深入西歐,提到許多人名、地名、府名、學名,無不用他的湘音來拼,難以辨認,如將理雅各(James Legge)譯作里格;將牛津魯?shù)婪蚵灭^(Randolph)譯作蘭多甫;將牛津大學的萬靈書院(All Souls College)譯作阿勒蘇爾士;將懷特島(the Island of Wight)譯作歪得島,諸如此類。我追尋郭氏行蹤,參照地圖,將郭譯一一復原,以便讀者。最近岳麓書社出版卷帙龐大的《郭嵩燾全集》,日記收在第八至第十二冊。
日記之外,詩作也是絕佳的史料。傳統(tǒng)中國的讀書人,幾無不能詩,故而留下的作品難以數(shù)計。郭嵩燾的詩作也極為豐富,且是高手。詩言志言情,從詩中也能深入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鴉片戰(zhàn)爭那年,郭正在浙海,森嚴門戶已被摧壞的感受,見諸于詩。郭于咸豐年的魯東之行,在詩中透露浩劫干戈滿,馳驅(qū)益自傷的心情。同治收復天京,太平天國覆滅,郭以撐起東南一柱天,肯定曾氏兄弟重開日月新的功勛,且在含蓄的詩意中,表達功高不賞的弓藏之懼:誰似功成身早退,味回好在夢醒時。郭不諱言,曾國藩一生謹慎,對至親好友如劉蓉與郭自己,從不薦引。他也于詩中直言,曾公晚年精意消失,不復進取。詩也最能觸及靈魂的深處,長子郭剛基,也是曾國藩的女婿,英年早逝,郭嵩燾在詩中透露了哀傷的真情:晨昏已斷門閭望,霜雪何心天地春。他在毀謗中辭去駐英法公使,即將回國,道出去住兩隨松竹健的孤懷。他回到湖南老家,鄉(xiāng)友朱克敬字香蓀,勸郭肯容疑謗道才尊;不過,郭仍難以釋懷,還是要提防醉語更傳訛,直到垂死那年,依然回首人間憂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