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分為學術自述、設計史研究、美術史研究、非遺研究、恩師回想五個部分,精選了作者三十余篇專業(yè)學術文章,內容涵蓋了歷史進程中的中國現代設計藝術、中國藝術設計教育的轉型和確立、古代器物對人的生活的影響、王維研究等內容。
趙農先生學術研究領域眾多,藝術、設計、“非遺”、繪畫均有涉獵,并能取得較高學術成就。本文集中選取的專業(yè)文章中設計理論研究側重設計教學的范式、傳統(tǒng)設計在現代社會的應用;藝術研究側重宏大歷史背景下對畫家的新論;非遺研究處處體現人文精神,代表了當下學術研究的專業(yè)高度。
設計實踐和設計教育的興起與發(fā)展,是20世紀波瀾起伏的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一段重要的插曲,F代設計與工業(yè)化、城市化進程密切相關。19世紀下半葉,作為對第一次工業(yè)革命的藝術回應,現代設計運動率先在英國出現。在第二次工業(yè)革命的推動下,現代設計運動在歐美現代都市中此起彼伏,并在20世紀初匯集為一種國際化的藝術潮流。毋庸諱言,中國在此過程中是缺席的。中國的現代設計和設計教育,最早可追溯至洋務運動時期,新文化運動后浮出水面,在戰(zhàn)火紛飛的20世紀上半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fā)展。中國設計高等教育,要等到二戰(zhàn)后的第三次工業(yè)革命時期,也即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才得到成體系、成規(guī)模的發(fā)展。而以市場為導向、走進千家萬戶的設計實踐,則要等到改革開放后才逐漸發(fā)展壯大。
中國式現代化是一種外源性現代化,按照羅榮渠先生的說法,是一種精英思想引領、超經濟手段推動的自上而下的現代化。這使得與之相關的中國現代設計和設計教育,常常處在理念先行的狀態(tài)以及“正名”“啟蒙”和“學科地位”的焦慮之中。設計在中國的“正名”,實際上是一個消化產生于不同歷史階段、不同地域的外來詞匯的過程。圖案、裝飾藝術、實用美術、商業(yè)美術、工藝美術、設計、工程設計、工業(yè)設計等外來詞匯,本身就帶有多種含義,即便在歐美也有不同的語境和不同的解釋,再加上中日兩國的翻譯,情況就更為復雜了。迄今為止,中國設計界對上述詞語的界定也未取得完全一致的意見。
設計“正名”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學術思想研討的過程。在20世紀下半葉,這一過程又受到自上而下的學科目錄調整的影響,不斷形成一些爭點和興奮點。新中國設計教育和學科建設,起先是在工藝美術名義下展開的,由此形成了廣義的工藝美術(約等于設計)和狹義的工藝美術(特指手工藝)兩種用法。1990年,“設計”一詞悄然進入《授予博士、碩士學位和培養(yǎng)研究生的學科、專業(yè)目錄》,與“工藝美術”搭配使用。1997版學科目錄,“設計藝術學”替代“工藝美術學”和“工藝美術設計”,在學界引起了不小波瀾。1997版后又有2011版學科目錄,藝術學脫離文學升級為門類,設計學成為名正言順的一級學科,包括各門類設計實踐和研究。至此,近30年的工藝美術與設計之爭告一段落,與此同時,在物質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知識視野中,人們逐漸舍棄“美術”這個過時的西方概念,轉而用傳統(tǒng)工藝來指稱傳統(tǒng)工藝美術,用物質文化研究來涵蓋內容交疊的工藝美術史、社會生活史和科技史研究。
設計終于被“正名”了,然而,在2022年最新發(fā)布的學科目錄中,設計的學科歸屬又成為一個讓“學科帶頭人”們焦慮的新問題。設計學理所當然地隸屬于藝術學,還是也可以同時屬于工學?工科院校中的設計學,與藝術院校中的設計學,二者如何共存?在2011版學科目錄中,設計學注明可同時授藝術學、工學學位。而在2022版學科目錄中,作為一級學科的設計學放到了交叉學科門類下,藝術學、工學的授位順序被顛倒過來,工學在前,藝術學在后;留在藝術學門類中的設計學則被去掉“學”字,只能授予研究生專業(yè)學位;與此同時,藝術學理論更名為藝術學,既包括一般藝術學研究,也包括各門類藝術的史、論、評,其中自然也包括設計史論研究。在新的學科目錄中,設計一分為三,占據顯要地位,這一方面體現了國家對發(fā)展設計學科、培養(yǎng)設計高端人才的重視,同時也在客觀上造成了藝術設計院校的選擇焦慮,引發(fā)了有關設計學學科定位的諸多討論。
設計是藝術還是技術?設計可否脫離藝術而存在?宏觀地來看,設計無論在古代還是在今天,都是造物活動中的一個謀劃環(huán)節(jié),涉及諸多因素,很顯然,這些因素并不都是藝術因素。回顧現代設計在歐洲誕生的歷史,我們會看到,雖然所有的造物活動都有謀劃環(huán)節(jié)——包括工業(yè)革命以后的機械化制造——但設計史所關注的現代設計,更多是指藝術家主動參與造物活動后產生的一種新的專業(yè)活動。這種被稱為“設計”的專業(yè)活動(包括藝科融合的設計)放到藝術界,會被看作是一種能與表意藝術(舊稱“美術”)并駕齊驅的藝術形態(tài),占據中心和主流位置;但如放到理工科,即便增加再多的科技成分,設計也不可能位居主流。或許,設計不可能脫離藝術、設計學不可能完全脫離藝術學的道理正在于此。
趙農,男,漢族,1962 年 7 月出生于陜西西安,1987 年 7 月畢業(yè)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工藝美術史論系,2022 年 2 月病逝于陜西西安。生前為西安美術學院二級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委員,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理論委員會常務委員,教育部高等教育出版社藝術教育終身特聘專家,教育部學位中心博士論文通訊評委,教育部國家教材委員會專家委員會委員,陜西省教學名師,陜西省學位委員會評議組成員,陜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專家委員會委員,陜西省美術博物館學術委員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