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羊禮

對于徽宗、欽宗的到來，金太宗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儀式，這個儀式當然不是歡迎二帝，而是受降儀式。

金人滅亡北宋，二帝車馬進入金營，舉行了一個小型的廢黜皇帝儀式，但沒有受降儀式。二帝到達燕京時，就有人建議補上受降儀式，燕京的知樞密院事劉彥宗是位極其紳士的官員，極力勸止了這個建議�，F(xiàn)在到了上京，劉彥宗已經(jīng)死了，對徽宗友善的斡離不也死了，有人舊事重提，就沒有人反對了。

中國古代對于投降的君主、將領一般會舉行受降儀式。比如《左傳》里記載楚國滅了許國，許國君主許男結向楚王投降，“許男面縛，銜璧，大夫衰绖，士輿櫬”。許男結把自己綁起來，嘴里銜著玉制的國印，地位比較高的大夫穿著孝服，地位比較低的士抬著棺材。國印代表著國家，這樣投降儀式的含義是：國家給您了，國君、大夫、士論罪當死，任憑處置。楚成王沒見過這陣勢，問身邊人該如何回應，大夫逄伯舉了周武王接受微子啟投降的例子，建議給許男結松綁，接受他的玉璧，燒掉他的棺材，表示國家我們要了，人員既往不咎。楚成王便依例行事。

此后中國的投降儀式和受降儀式大抵如是。五代十國后蜀降宋，末代皇帝孟昶穿著素袍，口銜玉璧，牽來白羊犒勞宋師，呈上降表和國家地圖。金人對宋俘舉行的受降儀式不同于中原傳統(tǒng)，也沒有證據(jù)表明是金國固有，很可能是針對宋朝二帝專門設計的。

金天會六年（1128）八月二十四日，二帝抵達上京的第三天，大清早被金人強行帶到金國皇帝的祖廟前，跟隨二帝居住的三十多位皇子、一千三百多名后妃女眷也隨即被帶來。數(shù)千名金兵氣勢洶洶地扒掉二帝、二后的外衣，其他人則全部扒去上衣，裸露肢體，然后為他們披上羊皮，手里拿著一根羊皮繩，這樣他們就變成了一只只待宰“羔羊”。

接下來，金人牽著他們手中的羊皮繩，將他們牽到幔帳搭建的大殿上，殿上陳列著珍寶玉器，樂隊演奏著金國風格的音樂。金太宗率領后妃、大臣按照胡人的方式跪拜宗廟，向祖宗宣告滅亡北宋、俘虜宋帝的“喜訊”。徽宗、欽宗、二后跟著跪拜。然后，金太宗親自殺了兩只羊敬奉到供桌之上，受降儀式結束。

這種儀式有一個專門的名稱，叫“牽羊禮”。敬拜過宗廟，金太宗來到乾元殿，妻妾、臣子侍立兩側，金兵逼二帝跪在下面，聽金主宣詔，封徽宗為昏德公，欽宗為重昏侯。二帝謝恩，換上公侯爵服，出殿與諸王坐在外面的小帳篷里休息等候。后妃則入宮“賜沐”，她們洗過澡后都換上了胡人的衣服。其他女子仍然袒露著上身，金國皇帝將她們分配給身邊的侍衛(wèi)。

牽羊禮侮辱性極強。欽宗皇后朱璉不堪凌辱，回到住處上吊自殺，被人救起，又投水自盡。她的氣節(jié)感動了金太宗，兩年后封她為靖康郡貞節(jié)夫人，稱贊她“懷清履潔，得一以貞。眾醉獨醒，不屈其節(jié)”。

徽宗的后妃鄭太后、喬貴妃、崔淑妃繼續(xù)跟著徽宗。韋賢妃、康王邢妃入洗衣院。洗衣院是宮中做雜役的地方，同時也是皇帝女人中的后備隊伍，跟中原政權的掖庭有點類似。

徽宗女兒的分配情況及后來的結局為：

長女嘉德帝姬趙玉盤，二十九歲，入金太宗長子蒲魯虎寨；蒲魯虎死后沒入金熙宗宮中。

次女榮德帝姬趙金奴，二十六歲，入金太祖阿骨打堂弟撻懶寨，撻懶被誅殺后接入金熙宗宮中，有封號。

五女茂德帝姬趙福金，二十三歲，原被斡離不納入帳中，后被納于兀室，不久卒。

十三女成德帝姬趙瑚兒，十九歲，入洗衣院。

十四女洵德帝姬趙富金，十九歲，嫁于設也馬。

十六女顯德帝姬趙巧云，十八歲，入洗衣院。

十九女順德帝姬趙纓絡，十八歲，入粘罕帳，天會十五年在五國城被按打曷強納寨中，不久去世。

二十女儀福帝姬趙圓珠，十八歲，入金太祖第四子兀術寨。

二十一女柔福帝姬趙嬛嬛，十八歲，入洗衣院，天會十三年（1135）

入蓋天大王賽里寨，賽里又將她嫁給漢人徐還，皇統(tǒng)元年（1141）去世。

二十五女惠福帝姬趙珠珠，十七歲，嫁于寶山大王斜保。

二十六女永福帝姬趙佛寶，十七歲，入洗衣院。

二十八女寧福帝姬趙串珠，十五歲，入金太祖第六子訛魯觀寨，天眷二年（1139）召入宮。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女，因年幼，都被分配在洗衣院。

其他女兒在牽羊禮之前已經(jīng)薨逝。其中保福帝姬趙仙郎、仁福帝姬趙香云、賢福帝姬趙金兒歿于劉家寺斡離不的營中；安德帝姬趙金羅歿于北上途中。

徽宗父子的遷徙仍未結束，十月，金太宗將二帝、諸王、駙馬、內(nèi)侍、宮眷遷到韓州。韓州在今吉林省梨樹縣，在金上京的西南。留在燕京的濮王以下一千八百人也遷徙到此，看來金人打算將韓州變成宋俘城，放在這里集中管理。不過留在燕京的人員待遇很差，死者過半，連濮王也去世了。剩下的九百人，金人給他們劃出四十五頃土地供耕種，讓他們自生自滅。從上京到韓州千里地，徽宗他們走了兩個月，十月二十六日抵達，一直居住到金天會八年（1130）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