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位教師

馮友蘭

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

孔子姓孔名丘，出生于公元前五五一年的魯國，在今山東省南部，祖先是周朝之前的商朝后裔，商朝被周朝取代后，后裔被封宋國。由于政治動亂，孔氏家族在孔子出生前已經(jīng)失去貴族身份，遷居魯國。

孔子生平詳見中國早的史籍《史記》（約完成于公元前八六年）第四十七章《孔子世家》。從中可以知道，孔子家世貧寒，在魯國政府任職，到五十歲時已經(jīng)升到高位。由于政局混亂，被迫退職出走。此后十三年間，他周游列國，指望有機會實現(xiàn)他的政治、社會改革理想，卻到處碰壁；晚年回到魯國故鄉(xiāng)，三年后逝世，時為公元前四七九年。

孔子和六經(jīng)

在上一章里我說，中國古代的各派哲學家由于有了私學而興起。其中，孔子是中國歷史上大量招收私人學生的人，有些學生還陪伴他周游列國。傳統(tǒng)的說法里，孔子有三千弟子，其中七十人成為大賢。三千弟子的說法顯然夸大，但他無疑是一位有影響的教師，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創(chuàng)立私學的人。他的思想見于他的言論集《論語》，這是由他的幾個學生搜集編纂而成的。

孔子是一個儒生，是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上一章曾經(jīng)提到，劉歆論到儒家時說：游文于六經(jīng)之中，留意于仁義之際�？鬃訒r代的私學，講授六藝，是指儒生應當學習的《詩經(jīng)》《書經(jīng)》《禮記》《樂經(jīng)》以及《易》《春秋》這六門功課，它們就構成六經(jīng)。其中的《詩經(jīng)》《書經(jīng)》《禮記》，從書名就可以知道它們的內(nèi)容。另一本《樂經(jīng)》現(xiàn)已佚失，《春秋》是魯國編年史，記載了魯國從公元前七二二年到前四七九年（即孔子卒年）的歷史。《易經(jīng)》原來是一本卜筮之書，后來儒家把它作為形而上學來看待。

關于孔子和六經(jīng)的關系，學術界歷來有兩種意見，一派認為六經(jīng)是孔子所著；另一派認為，孔子著《春秋》，編《詩經(jīng)》和《書經(jīng)》，評注《易經(jīng)》，修訂《禮記》和《樂經(jīng)》。

其實，六經(jīng)之中，沒有一卷是孔子所著、所編、所評注或編纂�？鬃釉谟行┓矫媸蔷S護傳統(tǒng)的保守派。在禮和樂兩方面，他對于背離傳統(tǒng)的做法的確進行了糾正，在《論語》中不乏這樣的記載。從《論語》中有關孔子的論述看，孔子并不是有意識地寫書給后人閱讀。當時，私人著述還未興起。孔子是中國的位私人教師，但他并不是中國的位私人著述家。私人著述是在孔子之后才興起的。

早在孔子之前，六經(jīng)便已經(jīng)存在了。它們是孔子所繼承的文化遺產(chǎn)。周朝初的幾個世紀里，便以六經(jīng)中的材料作為教育皇族子弟的教材。大約從公元前七世紀起，周朝的封建統(tǒng)治開始沒落，皇族子弟的教師，以及有些皇族成員本人都散落民間，以教授經(jīng)書為生，有的因諳習禮儀而成為人家婚喪嫁娶、祭祀或其他禮儀的襄禮（司儀）。這些人被稱為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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