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通過對法蘭西文學史上,包括伏爾泰、雨果、薩特等諸多著名作家的生涯,以及他們所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作品的深入分析,探討了法國的國家意識和道德引領由古至今對法國文學造成的深遠影響。
在此基礎上,作者進一步解構法蘭西文學文化這一由體制、思想、象征、符碼等一系列復雜因素共同構建的特殊亞文化:為何它不同于其他國家的文學文化,也不同于法國社會中的其他亞文化;它的實踐手段和文化產(chǎn)品如何在民族敘事中塑造認知,又是如何支撐民族身份以及確定文化身份延續(xù)性的。
法蘭西文學文化對文化多樣性的展示,對多元融合概念的社會學理解,在思想碰撞不斷的當下社會,也顯得尤為重要。
平裝版序:重讀《文學法蘭西》
結局往往催生自我定義。高更在其最偉大的塔希提作品中捕捉到了世紀末的憂慮與興奮:我們從哪兒來?我們是誰?我們將往何處去?(1898)。這些問題在1990年顯得格外有預言性。歐洲在短時間內(nèi)接連發(fā)生了許多大事,后世歷史學家甚至可以宣布20世紀終結于1989年。自18世紀末以來,還沒有哪個時間點能匯集如此多的終結:一個時代的終結,一個舊秩序的終結,以及,自然地,一個世紀的終結。同樣自1790年以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世紀的最后十年能讓人如此期待。一如當年有法國大革命,今天則有東歐共產(chǎn)主義陣營分崩離析,兩德統(tǒng)一,大范圍經(jīng)濟混亂,歐洲人大規(guī)模移民,以及歐洲經(jīng)濟共同體的整合等,這些都需要我們對現(xiàn)有設想與安排進行徹底的重新思考。又如1790年一樣,今天,在重估一切的背后實際是對民族主義的地位、思想的力量以及個人在決定自身未來時所扮演角色等的疑問。
今天我們還看到:繼續(xù)革命的戲劇場景放大了一個世紀即將結束而另一個即將開始的瞬間。期待所產(chǎn)生的焦慮,和因未知而感到的恐懼與成就感相互交融。1790年的斷裂帶來了不確定感。正如半個多世紀之后狄更斯在《雙城記》中寫道,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個時代里毀滅性的撕裂、錯位往往壓過了新自由所帶來的興奮。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曾在相對平靜的1889年慶祝了革命勝利一百周年,即便如此,慶祝的方式里也仍帶著些許絕望。畢竟,19世紀末為我們貢獻了一個特殊詞匯:世紀末。盡管它主要指向法國,但1890年和之前的1790年,以及現(xiàn)在的1990年一樣,都交雜著對改變的清醒認知和對新生的無比渴望。
正如高更的繪畫所體現(xiàn)的,世紀末涌現(xiàn)出的問題往往尋求在藝術而非政治中進行表達。改變的政治必須依賴深層的文化認可!段膶W法蘭西》的目的就在于此。法國作家們創(chuàng)造了一種在關注政治和民族進程的同時也可以超越兩者的法蘭西的特殊概念。而且,法國國民性與法語之間的重要關聯(lián)性使得文學成為某些國民意識的特有來源。這種結合就是我所說的法蘭西文學文化。它的重要性不僅在于它是一個民族的文學史,同時更是對一種文化的社會學理解。簡單來說,就是體制、個人和傳統(tǒng)的互動催生了法蘭西文學,它告訴我們過去和現(xiàn)在作為法國人的要義所在。
探討法蘭西文學文化這樣的概念時,我們必須高度重視其中多種多樣的界限。如果說法蘭西文學文化概念暗示法國社會中某種亞文化的前景趨向暗淡,那從另一方面來看,它同樣鼓勵我們在民族主義備受爭議之時,在人們被沙文主義和因某些事件而產(chǎn)生的情緒主義扭曲之時,去重新思考民族身份這一元素。在這個意義上,本書旨在確定文化身份的延續(xù)性。
這種意識在一個面臨劇變和斷裂的時代顯得尤為重要。在民族主義思想仍然曖昧不清的當下,本書將為讀者展示文化實踐如何支撐民族身份。如今政治經(jīng)濟事務已經(jīng)日益由超國家層次決定,如果有人說在這樣的時代里民族主義已經(jīng)失掉了力量,那么本書將向讀者指出亞文化的能量:它的文化實踐手段和文化產(chǎn)品如何在民族敘事中塑造認知。
對面臨紛亂變化的歐洲來說,1992年顯得格外重大。一部分法國公民認為新的紅色歐洲經(jīng)濟共同體護照將帶來更寬廣的視野,更廣闊、更美好的世界;而對另一部分人來說棄用原先海軍藍色的法國護照則更意味著失落。但這兩類人仍會繼續(xù)珍視在文化、商業(yè)、政治交流中對自身民族身份的表達。然而在這一重大進程中,經(jīng)濟、甚至社會的整合是否會降低對具有鮮明文化特色的產(chǎn)品的需求目前還不得而知。又或是,如果某個文化中的某些元素不再突出民族特征,那其他元素是否會反而顯得更矚目?在某些情況下,商品的生存能力與其民族特色休戚相關:傳統(tǒng)越是悠久,與社會經(jīng)濟體制的聯(lián)系越是緊密,文化產(chǎn)品就越有可能保留下來,甚至加強其特殊的身份。
而法國文學將必定會成為這樣一種文化產(chǎn)品!段膶W法蘭西》一書的內(nèi)容也將證明,民族差異仍然十分重要。
普利西拉·帕克赫斯特·弗格森
紐約 1990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