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愛華心生恐懼, 但他人并不清楚。是她熟悉的恐懼, 存在過, 存在著, 已經蒼老了……整整35年, 她曾經把這恐懼掩藏在更幽深、更隱秘的地方, 混淆在內心深處?謶, 卻在接到陌生電話的那一瞬間迸發(fā), 沒有尺寸, 沒有形狀, 是悄無聲息的恐懼……
本書稿系一部當代原創(chuàng)長篇小說。任愛華的兒子考上大學,在互聯(lián)網上銷售起家中的鐵器。小說表現(xiàn)了作者對純真人性的追尋與贊美,對執(zhí)著于虛無身外之物的批判。人物刻畫及心理描寫較為細膩,具有較強的文學性與可讀性。
馬洪鳴, 江蘇泰州人馬洪鳴,江蘇泰興人。現(xiàn)居安徽馬鞍山。□015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作品刊于《清明》《天津文學》《安徽文學》《奔流》《啄木鳥》等期刊,著有長篇小說《翡翠賭石》《揉藍秘境》。《揉藍秘境》入選安徽省作協(xié)第三屆長篇小說精品扶持工程,入圍參評第十屆茅盾文學獎,獲太白文學藝術獎一等獎。中篇小說《草帽》獲第三屆奔流文學獎。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2015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 作品刊于《清明》《天津文學》《啄木鳥》《安徽文學》等期刊。
第一章 蒼老的恐懼
第二章 糖
第三章 生活的懸念
第四章 找啊找
第五章 逃
第六章 手
第七章 妹妹
第八章 繼承者
第九章 鐵指環(huán)
第十章 麻繩
第十一章 痕
第十二章 個早晨
任愛華心生恐懼,但他人并不清楚。
是她熟悉的恐懼,存在過,存在著,已經蒼老了……整整35年,她曾經把這恐懼掩藏在更幽深、更隱秘的地方,混淆在內心深處?謶郑瑓s在接到陌生電話的那一瞬間進發(fā),沒有尺寸,沒有形狀,是悄無聲息的恐懼……
眼前是鐵餅街的街道,有些房門敞開著,有些房門關閉著,從東南方大良山竄出的寒風,掠過文水河,裹挾著枯樹的焦躁和河水的躁動,一種不受任何阻擋的暴烈情緒,徑自在街道上喧囂。路邊丟棄的廢紙、廢塑料袋借著風力一次次沖向半空,而寒氣像一條蜿蜒的繩索,從腳底攀緣,一道道纏裹著任愛華。
陌生號碼通話內容很短,他說:“我忍不住打了這個電話!比螑廴A的手指僵冷,仍抓緊話筒中的余音追問:“你是誰?你說你是誰?”
“我仍然相信你不是個撒謊的孩子,你不用知道我是誰!睕]有點明意圖,沒有說明突然來電是出于善意、歹意,還是悔意。仍然稱她是個孩子!仍然是那句霸道、罪惡的原話,低沉的、沙啞的、穿透力強的腔調,沒有銷聲匿跡,沒有萎靡,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和35年前留給她的困窘一同,成了一枚生命中的烙印,而由此衍生的屈辱與恐懼同樣存在著。
一枚沒有年輕過也沒有蒼老過,可以活著也可以死去的烙!
對方掛斷電話,通話時長16秒。一種無法平息的情緒卻并未戛然而止,任愛華手指顫抖著回撥,她想要抓住他、回擊他,以利刃般的鋒利、瞬間的冰冷與火熱的交鋒干凈利落地斬斷他!
電話那頭有人接聽了,但換了一副腔調,拖沓而平和,輕飄飄地說:“找誰啊?這里是公用電話!薄皠偛糯螂娫挼氖钦l?抓住他!別讓他走!”任愛華顫聲喊道!啊酢酢醢。”啪的一聲,電話掛斷了。寒風打著旋,繞過任愛華,將街面上的一張廢紙帶到半空中。任愛華站在空蕩蕩的鐵餅街上,雙手摟緊了雙肩,慢慢地蹲下,身體顫抖著越縮越緊,仿佛抵御和躲避著危險及不可預測的未來。
任記鐵匠鋪在50米開外,隔著一段有歷史的青石板路面,石板之間的淤泥布滿了不屈的青苔。鐵匠鋪的門外是個簡易的柜臺,兩張條凳肩負一塊邊角凹凸不平的木板,木板上擺滿打制的鐵制成品,菜刀、剪刀、石釬……還有一些流動的歲月。
鋪子里,伺連鋼正在砂輪機邊打磨著,一件成品刀具通身已呈現(xiàn)出人們常見的鋒芒,砂輪機調至□小的擋速,以便挫敗細微的鈍痕。任愛華跨進門檻時,身影遮擋住門外的光線。何連鋼關閉砂輪機,端詳了一番手中的刀具,然后,抬眼望向站在門邊的任愛華,見她臉色蒼白,身體微微打戰(zhàn),手上拎著的保溫飯盒直晃蕩!澳阍趺戳?太冷了吧?”何連鋼撂下打磨的刀具,接過飯盒,他的手掌掠過任愛華指尖,感到驚人的涼,“手怎么這么涼?快到爐邊來,爐膛里還有余火!彼鹑螑廴A的手貼在嘴上哈了一口熱氣。
背靠爐壁,坐在小板凳上,任愛華雙手抱緊了雙肩,仍然抖抖著。“你怎么了?”何連鋼又問。“沒什么,就是很冷!”任愛華垂著眼,牙齒打著戰(zhàn),擠出幾個字!跋麓文悴灰o我送飯了!焙芜B鋼說著取下掛在鐵釘掛鉤上的外套,披在任愛華身上。煙熏累累的墻壁上,其余的掛鉤上掛滿了工具,鐵鉗子、鐵錘……由小到大,像是一排隨時應征的士兵。
“我不送飯,你凈糊弄自己!比螑廴A說著拎起掛鉤上的一把小鐵錘,走到鐵砧旁,對著鐵砧用力一擊,鐵砧發(fā)出一道有沖擊力的脆響,帶有余音。接著,任愛華像是鼓足了勁兒和一種隱秘而冷酷的對手較量,鐵錘愈來愈密集地落在鐵砧上,鐵與鐵的擊打聲,擁有硬碰硬的從容,鐵錘落在鐵砧上彈起的瞬間,有些挫敗明顯被擊落了。漸漸地,任愛華的臉上有了紅暈!澳氵@是千嗎?像和誰較勁似的!焙芜B鋼的話音被起伏的擊打聲淹沒了。
洗凈了手,伺連鋼打開保溫飯盒,飯盒里的香氣和熱氣不畏寒冷似的裊裊升起。何連鋼在擺滿“鐵畫”的案臺上開辟了一塊空地,鋪開一塊軟玻,將紅燒肉、香菇青菜、雞蛋羹、白米飯一一放在上面。案臺上幾幅“鐵畫”相互倚靠著,畫面內容有的是山水,有的是人物、花鳥,還有一些是無法辨清的圖案。這些獨特的作品屬于任愛華,沒有被外人品讀,沒有人傾聽她的解讀,這些“鐵畫”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像是她對鐵的一種剖析。她在這里把她挑選出的鐵,在紅爐中冶煉,有時鍛,有時鉆,有時焊,有時銼,而堅硬的鐵的柔韌和延展經過她的手擴展開來,成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F(xiàn)在,她以鐵錘敲打鐵砧,一言不發(fā),圓圓的下巴繃得緊緊的。她不是鐵的信徒,但她傾心傾聽鐵與鐵的碎語。
靠近任愛華待過的位置,有爐火的余溫和任愛華遺留的體溫。何連鋼看了一眼任愛華!敖裉斓幕锸程速M了,又有肉又有雞蛋,下次午飯弄簡單點!”他大聲說,“現(xiàn)在沒活,我不出力氣,不用吃得這么好!薄吧眢w是自己的,不是力氣的!”任愛華說著,手用力一錘。他們的對話夾雜著擊打聲,幾種聲音交加并不令人感到聒噪和困窘,而是充滿了帶有彈性的活力。
P□-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