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序

　　威廉??薩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是英國小說家、戲劇家，1874年1月25日生于巴黎。其父是律師，當時在英國駐法使館供職。小毛姆不滿十歲時，父母就先后去世，他隨即被送回英國由伯父撫養(yǎng)。毛姆進入坎特伯雷皇家公學之后，由于身材矮小且嚴重口吃，經(jīng)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凌和折磨。孤寂凄涼的童年生活在他稚嫩的心靈上投下了痛苦的陰影，對他的世界觀和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在毛姆此后創(chuàng)作的多篇著作中無不顯示出他對人生、藝術(shù)、信仰的深刻剖析。

　　1892年初，他去德國海德堡大學學習了一年。在那兒，他接觸到德國哲學史家昆諾??費希爾的哲學思想和以易卜生為代表的新戲劇潮流。同年返回英國，在倫敦一家會計師事務(wù)所當了六個星期的實習生，隨后進倫敦圣托馬斯醫(yī)學院學醫(yī)。為期五年的習醫(yī)生涯，不僅使他有機會了解到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而且使他學會了用解剖刀一樣冷峻、犀利的目光來剖視人生和社會。在他的一生中，對他影響最大的就是學醫(yī)經(jīng)歷、法國文化和海外旅游。他推崇法國文化，從法國自然主義大師，尤其是從莫泊桑那兒學到了別具一格的創(chuàng)作技巧。他承認：“法國給了我教育，教我學會了珍視美與榮譽，也教會了我寫作�！睆V泛的海外旅行豐富了他的寫作。每到一處，他就在筆記本中記下他對當?shù)鼐吧�和人物的印象，寫下對故事的初步�?gòu)思。國際社會是他小說及劇本的主要背景—他的作品既有對旖旎的南洋風光的描寫，又不乏東方的浪漫情調(diào)。他在輪船上、俱樂部里以及農(nóng)莊里觀察各種奇聞逸事，用敏銳的目光捕捉有趣的情節(jié)，用簡練、準確的筆法塑造出形形色色的殖民官員、商人、冒險者、種植園主、土著居民、賭徒和妓女的形象。對于文學的社會批判功能，他并不感興趣，認為作家不應(yīng)該在戲劇和小說中灌輸自己的思想。他認為，藝術(shù)的目的在于娛樂，當然也可以有教育作用，但是文學如果不能為人提供娛樂，便不是真正的藝術(shù)。因此，他更關(guān)心的不是內(nèi)容的深化，而是情節(jié)的沖突。他執(zhí)意尋求人生的曲折離奇，擅長故布疑陣、巧設(shè)懸念，熱衷于描述各種山窮水盡的困境和柳暗花明的意外結(jié)局。

　　毛姆一生創(chuàng)作了至少四部長篇小說、一百五十多篇短篇小說、三十多個劇本，還寫了不少游記與自傳性質(zhì)的書。盡管他自稱是“較好的二流作家”，但文學界卻公認他是二十世紀英國小說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最優(yōu)秀的雅俗共賞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雖然并未受到學術(shù)評論界的青睞，但在全世界廣為流傳，而且口碑相當好，因為他寫的是“真實的人生”，寫的是他自己的生活。他曾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說：“任何有理智、有頭腦的作家都寫自己的經(jīng)歷，因為唯有寫自己的經(jīng)歷他才最有權(quán)威性�！�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毛姆先在比利時火線救護傷員，后入英國情報部門工作，在日內(nèi)瓦收集敵情，隨即又出使俄國，勸阻俄國退出戰(zhàn)爭，與俄國臨時政府首腦克倫斯基有過接觸。這一段間諜與密使的生活，后來寫進了間諜小說《艾興頓》中。1916年，毛姆去南太平洋旅行，此后多次到遠東。1919年，長篇小說《月亮和六便士》問世。1920年到中國，寫了游記《在中國的屏風上》并以中國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長篇小說《面紗》。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間隙是毛姆創(chuàng)作精力最旺盛的時期，他寫出了《周而復始》《比我們高貴的人們》《堅貞的妻子》《香箋淚》和《為國效勞》等一系列作品。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毛姆到了美國，1944年發(fā)表了長篇小說《刀鋒》，深受美國青年的歡迎。1946年，毛姆回到法國，設(shè)立了薩默塞特??毛姆獎，獎勵優(yōu)秀的年輕作家，鼓勵并資助他們到各處旅游。毛姆晚年享有很高的聲譽，英國牛津大學和法國圖盧茲大學分別授予他“榮譽團騎士”稱號。1954年，他被英國女王授予“榮譽侍從”的稱號，成為皇家文學會的會員。同年1月25日，英國嘉里克文學俱樂部特地設(shè)宴慶賀他的八十壽辰—在英國文學史上受到這種禮遇的，只有狄更斯、薩克雷和特羅洛普三位作家。1965年12月15日，毛姆在法國里維埃拉去世，享年九十一歲，骨灰安葬在坎特伯雷皇家公學內(nèi)。

　　《面紗》以“出軌”作為引子，描寫了一段悲慘、凄涼的故事—女主人公凱蒂沉迷于“愛”，卻為“愛”所誤，最終受到情人的耍弄，令丈夫丟掉了性命。凱蒂生得花容月貌，自小受到母親加斯廷夫人寵愛，期待嫁入豪門貴族之家。凱蒂一進入社交場便頗受青睞，小伙子們圍在她身邊大獻殷勤，其中不乏才俊，但她一個也不看在眼里，直至二十五歲也未遇到如意郎君。她妹妹多麗絲貌不出眾、才不驚人，卻跟一位準男爵的公子訂了婚。一來受到母親的責備與“逼婚”，二來不甘在妹妹之后結(jié)婚，凱蒂匆匆嫁給了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卻深愛著她的細菌學專家沃爾特，并隨其來到了香港。她本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只是一時沖動才嫁給了一個自己并不愛的男人，這為婚后的出軌埋下了伏筆。在香港，丈夫雖然愛她，但為人刻板，只知道埋頭工作，使她頓覺寂寞、孤獨和失落。香港政務(wù)司副司長查爾斯??湯森德是有婦之夫，見了如花似玉的她，不由生了淫念，使出風月場上的本事跟她勾搭成奸。凱蒂的丈夫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奸情，便要她同赴中國內(nèi)地霍亂肆虐的城市湄潭府，有跟她同歸于盡的意圖。她向湯森德求援，而后者不愿和妻子離婚，便慫恿她隨夫同往那死亡之地。到了湄潭府，沃爾特冒著生命危險救死扶傷，深受大家的敬愛，后來不幸染上了霍亂，不治而亡。在這段時間里，凱蒂到法國天主教的女修道院里當志愿者，目睹了修女們怎樣關(guān)愛孤兒，怎樣救護傳染性極強的病人（許多修女因此死去），為修女們表現(xiàn)出的那種博愛、無私的精神以及對信仰的執(zhí)著追求所感動。

　　書中另有一重要人物，名為沃丁頓。此人是英國派駐湄潭府的海關(guān)副關(guān)長，在中國生活了幾十年，精通漢語，對中國文化也感受頗深。辛亥革命爆發(fā)時，他曾有恩于滿族的一個皇室人家，這戶人家的格格對他感激不盡，離家出走跟他同居。沃丁頓的見識和開導對凱蒂影響很深，在她的覺醒之路上擔當了領(lǐng)路人的角色。沃丁頓和查理??湯森德是舊交，知道他是一個喜歡玩弄女性的花花公子，并將自己的觀點告訴了凱蒂。通過殘酷的現(xiàn)實，凱蒂厘清了“愛”與“欲”之間的界限，認識到查理??湯森德雖然有著瀟灑的外表、運動員的體格和高貴的舉止，但內(nèi)心卑鄙，是一個齷齪小人。她雖不愛她的丈夫，但她的丈夫卻以自我犧牲、救死扶傷的精神贏得了那些被她視為“圣人”的修女們的崇拜和敬仰！丈夫死后，她懷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回到了故鄉(xiāng)，準備以一種新的姿態(tài)和觀念迎接未來……

　　方華文作于蘇州大學

　　2020年9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