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愛的夜空中自由飛翔
　　——關(guān)于東青和他的《飛頭獠》
　　東青給我說過“飛頭獠”的意象已有一段時間了。他說古書和民間傳說中講過 一種鬼怪叫“飛頭獠”，這種鬼怪在夜間可以身首分離，其首能夠以雙耳為翼，飛出窗外，天亮?xí)r又回到肩上來。他在講述時一臉神往的樣子，很感染我。而我卻沒有十分在意。沒想過到，幾個月后他就拿了一本詩畫集給我，書名就叫《飛頭獠》，而且讓我寫幾句話附在書中。
　　我一向不大樂意為朋友的作品作序。因為作序者往往有指點作者的嫌疑，而我又憑什么指點作者？但東青的請求我又不能拒絕。原因是我和東青有一層師生關(guān)系。東青是陜西省的“百優(yōu)作家”，我是被省里聘作他的導(dǎo)師的。我若不寫幾句話，似乎就沒有盡到導(dǎo)師的責(zé)任，所以只能從命了。
　　在我的印象中，東青是一位內(nèi)省式的詩人兼畫家。他外表很沉靜，內(nèi)心卻敏感而恣肆。他除了出了幾部詩集外，還有一本書是寫給兒子的信，表現(xiàn)出一位年輕父親少有的對孩子的深情、細(xì)膩、耐心的愛，既極富詩意，又寄托了對兒子成長的關(guān)切和希冀，對更多的父母具有廣泛的啟迪和教益，因而被廣播電臺長期播讀，廣受歡迎。我記得，他經(jīng)常用大段大段的時間沉潛在西藏，體悟那里的文化，創(chuàng)作了大量詩歌和美術(shù)作品。此番他對“飛頭獠”的興趣和感悟，我想原因有二，一是他對“飛頭獠”作為一個意象的獨特性發(fā)生了興趣，這是他作為一個詩人和畫家本能的敏感；二是“飛頭獠”中可能寄寓了他的某種夢想。因為“飛頭獠”特異的能力和作為，是他作為一個人完全做不到的，因而成為他所向往的。
　　重要的是，東青在“飛頭獠”這個意象中到底找到了什么，或者說，“飛頭獠”這個意象中到底寄托了東青怎樣的夢想，再或者說，是什么將東青的內(nèi)心世界與飛頭獠這個意象連接在一起的？
　　我想，這些問題的答案一定就在這部詩畫集之中。
　　這部詩畫集共110多首詩歌、如東青自己所說，每一首詩都是獨立的，但通讀整部詩集都是在分解和演示“飛頭獠”式的分裂造成的痛苦與無奈，以及對“飛頭獠”“鬼怪”屬性——自由飛翔——的向往�！帮w頭獠”有兩個獨立的世界，白天與黑夜，而且“他的白天/不懂他的夜晚/他的夜晚/不知他的白天”。這兩個彼此分離的世界是“飛頭獠”作為人與鬼怪的兩面，也是作為詩人靈與肉、陰與陽、黑與白、俗世與內(nèi)心、現(xiàn)實與想象的兩面。而世界上最無奈、最痛苦的便是分離與割裂，無論是對于人，還是對于鬼怪，無論是對于人與人之間，也還是對于人自身的內(nèi)部，概莫能外。面對與超越這種痛苦與無奈，正是一個修煉到一定層次的詩人必然要經(jīng)歷的內(nèi)心體驗。而且這種體驗也必然會導(dǎo)向詩人對自由飛翔的心理需求。
　　東青在本書后記中提到他小時候和姐姐一起買《顧城的詩》，并摘用了顧城的詩句：走了那么遠(yuǎn)，我們?nèi)�尋找一盞燈…… 由此透露出，東青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一直都在尋找一盞燈。這盞燈就是東青在他的詩歌中寄寓的對自由飛翔的渴望，對跨越白天與黑夜、靈與肉、陰與陽、黑與白、俗世與內(nèi)心、現(xiàn)實與想象的渴望。這或許正式東青敏感于“飛頭獠”這個意象的內(nèi)在原因。
　　東青雖然自幼喜歡顧城的詩歌，而且其詩歌的純凈與想象的瑰麗也與顧城的詩歌有點類似。但我相信東青詩歌的背后是愛，是對世界善意的關(guān)切，是“他不傷人，亦不害畜/說是魔鬼，亦非魔鬼”，是在愛的夜空中的自由飛翔的愿望。東青從為人到寫作，都給我留下了如此印象。我也相信，詩歌的本質(zhì)源自人對世界的愛，對人的愛，而不是在一組組漂亮意象背后的斧頭和絞索。我想一個健康的詩人是這樣，《飛頭獠》是這樣。
　　謝謝東青，謝謝讀者諸君！
　　李震
　　2019年5月31日
　　（本文作者李震：陜西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主席，陜西師大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