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錄了作者程迎兵近年來創(chuàng)作的中短篇小說,均發(fā)表于《長江文藝》《安徽文學》《作家天地》《湖南文學》等文學期刊,包括《登山道》《乘客》《樟腦丸》《登山道》《去江心洲》等。在這些作品中,作者皆通過描寫普通人物的普通生活,展現(xiàn)人物之間變化的關(guān)系,從而推動事物的發(fā)展,從內(nèi)容上說,作者更多的是想描寫普通人在生活中經(jīng)歷起伏后的心理狀態(tài)和與他人關(guān)系的變化,情節(jié)看似波瀾不驚,但埋伏筆、設(shè)懸念處不少,可讀性較高。書中每篇故事自成風格,通過對普通人生世相的描繪,展示不同個體生命的生存和心理狀態(tài),旨在為讀者帶去不同的閱讀感受和人生思考。
程迎兵的《登山道》是一個從白天向夜晚過渡的故事。小說看上去是有情節(jié)的,中年男子丁小兵和妻子晚飯后一起出門鍛煉,因為回家拿毛巾就把人弄丟了:妻子李楠居然去了南京私會網(wǎng)友。兩天后李楠回到家,坦白了自己的“私奔”,丁小兵盡管抑郁,卻原諒了妻子,隨后的日子里,李楠精神恍惚抑郁,丁小兵安慰妻子說“誰心里不裝著個人”呢,竟然被妻子威逼著坦白了自己的“心里人”,夫妻之間大鬧一場,丁小兵在三登雨山時從半山滾了下來。但是,做情節(jié)梗概是徒勞的,這個看上去如此寫實的故事,骨子里卻有一種對抗現(xiàn)實的倔強,盡管為了增加小說的寫實效果,程迎兵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放在了這對夫妻的床頭,造成一種夫妻二人在飆戲的假象。
印象記
冬日,馬鞍山。黃昏將
至,一個光頭男人坐在九樓
上,看著窗外的白雪茫茫,
“遠處的雨山霧蒙蒙一片,
不知道此刻還有沒有人在散
步。雪,讓我感到安全,它
們隔開了我與這個世界”。
——這個場景未必是我的虛
構(gòu),這個光頭男人就是小說
家程迎兵。
迎兵善飲,據(jù)說天才的
作家往往有癖好:從席勒的
蘋果到魯迅的吸煙,從納博
科夫的浴缸到伍爾芙的紫墨
水,就是例證。我懷疑迎兵
的小說跟喝酒一樣能讓人恍
惚起來,他讓我看見一個叫
“丁小兵”的家伙從小說中游
蕩出來,那或許就是迎兵的
影子。我和迎兵相識有些年
頭了,那年在安徽首屆作家
高研班以及魯院安徽作家班
上成了同學,就相約每年城
際輪值相聚一次,此后在一
些文學活動和私下交流中也
越來越熟了。我見過他從黃
昏到深夜一直坐在酒桌上,
卻久喝不醉,只是嘴角偶爾
露出得意和狡黠的一笑。我
一直以從未見過他醉酒的樣
子為憾事——難道他能喝下
一條河流?
迎兵在小說集《萬事都
如意》自序中說:“寫作只
是度過時光的方式,每個人
都有度過時光的方式……我
喜歡喝酒、寫小說,這兩種
癖好都會導致虛無!痹谀
次他的小說研討會上,作家
曹寇說他對程迎兵的小說有
三個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就是他
發(fā)現(xiàn)程迎兵本人與小說達到
了驚人的一致,“在我看來
,作家與常人的唯一區(qū)別就
是會靈魂出竅,然后以鬼魂
的方式站在自己頭頂審視自
己。于是,我們通過程迎兵
的小說看到了他的生活內(nèi)容
、他的個人趣味,以及一個
人活在這世上無法避免的虛
無感和荒謬感”。而我覺得
迎兵似乎與那個叫卡爾維諾
的家伙有幾分相像,那個小
說家以一種迅捷的筆觸表現(xiàn)
現(xiàn)代人的異化,隱射人類生
存的尷尬處境,卻以輕逸、
趣味的筆觸,讓讀者并不覺
得沉重。我更愿意說:酒和
小說是迎兵從慣性生活中逃
逸的方式,是從此處到彼處
的擺渡。他與日常生活貌合
神離,在瑣屑的生活之外尋
找著出口。他精神游走異地
,情感旁逸斜出,試圖擺脫
生活的庸常,在彼處安放身
心,可終究無處可逃。但他
不故作高深,不裝腔作勢,
不鄉(xiāng)愁,不矯情,而以簡約
、及物、游離的敘事,調(diào)侃
、揶揄、機智、有趣的語言
,戲謔生活,自我解嘲;以
點到為止的冒犯、言此意彼
的幽默,舒緩著意義的沉重
,呈現(xiàn)出放浪與輕逸的姿態(tài)
。
在迎兵的小說中,小人
物總是要面對無所事事、牙
疼式的日常生活,而其逃離
的一個通道就是將隱秘的情
感旁逸斜出!冻丝汀芬詢
條線索敘述,勾勒出一個貌
似迷霧般的故事,而穿過迷
霧,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其構(gòu)思的
精巧——精巧的結(jié)構(gòu)是短篇
小說獨有的特點,也是文體
魅力所在,迎兵對小說技巧
的駕馭可謂駕輕就熟,布設(shè)
著迷宮和花園!端脑率
》中,丁小兵對同去開會的
余晨一無所知,但從余晨和
副總的過結(jié)中看到了他們的
過去,那過往就像一道年久
的傷疤橫在兩人之間,隨時
都能因新沖突流出新鮮的血
來。丁小兵冷靜地旁觀著,
敘述著自己的感受,直到余
晨被發(fā)現(xiàn)是個通緝犯并被警
察帶走了。就當讀者以為故
事走向清晰時,他的敘述再
次將讀者帶入迷霧,仿佛一
個迷宮有若干出口,提示了
更多可能性。迎兵的小說是
對生活的逃離、隱遁或?qū)ふ?br />,他所要展現(xiàn)的也許只是為
情感和欲望找個出口,或者
尋得人生其他的可能性。
可我們終究無路可逃,
我們的出逃總是被退回生活
原處。那么,面對這樣的困
境,迎兵是怎樣自處的呢?
他以對生活反諷和自我的調(diào)
侃,呈現(xiàn)出了一種放浪而輕
逸的姿態(tài)。在《所有事物的
盡頭》中,現(xiàn)實生活里的女
鄰居和丁小兵夢中的女孩呈
現(xiàn)出的鏡像關(guān)系,就是一個
男人現(xiàn)實之情和理想之愛的
相悖,這種相悖何曾不是“
所有事物盡頭”的喟然長嘆
。小說家迎兵懂得現(xiàn)實和理
想永遠有著巨大的差異,但
這種差異經(jīng)過他的處理后,
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一種群體差
異,他在體察人生之后又飄
逸而去。這樣看來,出逃路
上的迎兵是機智和狡猾的。
我見過迎兵微信朋友圈
里的一個記錄:“昨夜,短
篇《跳來跳去》搞定,其間
喝酒三場,總寫作時間二十
八小時,計劃用三天修改。
最后,它就與我無關(guān)了!
迎兵這種率性和隨意在他的
生活中隨處可見,但我又不
得不承認他對小說敏銳的觀
察力和精確的把握。在合肥
小旅館里,我聽過迎兵說起
短篇《樟腦丸》的構(gòu)思:“
我從舊大衣柜里,聞到了樟
腦丸的氣味,這讓我想起許
多事,其實人也會揮發(fā)的,
但我確定他們曾經(jīng)存在過,
因為他們固執(zhí)地留下了自己
的氣味……”我說這些只是
想說迎兵的小說,也有著某
種不易揮發(fā)的氣味。
迎兵的第三部小說集要
出版了,他吩咐我寫個《印
象記》。我覺得沒必要祝賀
他寫作碩果累結(jié),因為他還
會繼續(xù)寫下去,而我所要做
的仍然是——在程迎兵的小
說里,把那個狡黠的家伙找
出來。
朱斌峰
2019年12月7日
程迎兵,男,1972年12月生。中短篇小說見于《青年文學》《長江文藝》《福建文學》《湖南文學》《清明》《紅巖》《野草》等期刊。出版有小說集《陌生人》《萬事都如意》。有作品被譯介到國外。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
印象記(代序)
樟腦丸
乘客
登山道
多余關(guān)懷
恒溫
四月十日
蜜蜂的舞蹈
去江心洲
所有事物的盡頭
光陰的眼
跳來跳去
隱身術(shù)
月全食
周圍都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