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
——加州看海

從舊金山出發(fā)到圣地亞哥，沿1號公路一直往南，右手方向盡可以看到海。盡管海時不時會被樹木山峰或房屋所遮擋，但很多地方，海就近在咫尺，伸手可觸。陽光下波光粼粼，一片耀眼的蔚藍色，像一匹悠長閃光的綢緞，始終纏裹著加州細長的腰身；像一位鐘情而不離不舍的戀人，一路緊緊追隨著你。忍不住想起我們的唐詩：仍憐故鄉(xiāng)水，萬里送行舟。可惜，這里只是加州人的故鄉(xiāng)，但是，那種萬里依依相隨的綿長不盡，確實是加州的獨特風光。實在應該敬佩當初設計并修建1號公路的人，讓人和海如此相親相近。
出舊金山，走17里灣，應該是加州的海最漂亮的地方。偏逢下雨，雨兼霧蒙蒙一片，海，什么也看不見。車一直開到卡梅爾，雨依然淅淅瀝瀝沒有停歇。這里的房子，都是獨棟別墅，每一座的樣子不同，顏色也不同。據(jù)說，這里的房子沒有門牌號，只看造型和色彩辨認。一百多年前，舊金山大地震后，好多畫家跑到這里來蓋房子居住。那時候，這里荒僻，地價便宜，如今已經(jīng)寸土寸金。好萊塢大導演伊斯特伍德曾經(jīng)當過一陣卡梅爾的市長，無疑將卡梅爾的藝術(shù)氣質(zhì)更加提升。
黃昏時分，先到鎮(zhèn)中心，一條叫作太平洋的小街，兩旁小店鱗次櫛比，每座店鋪的造型和顏色，也都不盡相同，比小鎮(zhèn)上的住宅還極其富有藝術(shù)氣質(zhì)。這條街道，不許有廣告和路燈；店鋪前，也不許有霓虹燈。店鋪里的燈光已經(jīng)亮了起來，雨蒙蒙中含淚帶啼般閃爍著，讓這條小街充滿童話的氣息。店鋪都是賣各種藝術(shù)品的，畫廊很多，畫的水準要比一般畫廊高出許多，我看到居然有莫迪利亞尼的學生——一位已故意大利畫家的人物畫作，格外打眼。大多餐館隱藏在店鋪之后，沿著鮮花掩映和燈光迷離的走廊或幽徑走進，有種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感覺。
街的盡頭，是有名的卡梅爾海灘。風雨中，盡管海浪翻涌著如雪的浪花，呼呼叫囂，仍顯得氣定神閑，仿佛閱盡世事滄桑。如果天氣好，或者在夏季，這里會是另一番景象。海灘和小街真的是劍鞘相配，葡萄美酒夜光杯，相互輝映一般。如果沒有這樣的海灘，也就不會有這樣一條小街；相反，如果沒有這樣一條小街，海灘也就是一片野海灘。海灘和小街相互提升了彼此的藝術(shù)氣質(zhì)。
第二天，來到卡梅爾旁邊的蒙特雷海灣。這里的歷史，要比卡梅爾久遠。當初是加州成立后第一個州府所在地，加州的第一個海關也設立在這里。蒙特雷一分為二，沿海灣一頭是它的老工業(yè)區(qū)，當年是全美生產(chǎn)沙丁魚罐頭最大的工廠，如今改造成為了海洋館。以它為中心，成為一片旅游區(qū)，街心的小廣場上，依山傍海，矗立著斯坦貝克和他的伙伴的青銅塑像。這里是斯坦貝克的故鄉(xiāng)，他的著名小說《憤怒的葡萄》，后來被改編成電影，所描寫的就是蒙特雷一帶當年的景象。海灣另一頭，是它的老碼頭。老州府、老海關和老街，都還健在，基本保持原汁原味。只是老碼頭已經(jīng)被改造成旅游點，和世界任何一個旅游點一樣，成為了餐飲購物一條龍。難得的是，當年捕撈沙丁魚的漁船還在，陳列在海濱，為蒙特雷做歷史的注腳。拉網(wǎng)捕魚的漁民，被塑成銅像，和碩大的沙丁魚木雕遙相呼應，更和海上的漁船，和飛落在漁船上的魚鷹、鵜鶘、海鷗相映成輝。
下一站，到了摩羅石。這里也是一座海灣，由于海上有一座沖天而立的巨石而得名。當年，西班牙入侵加州，這塊巨石成為了他們海上航行的地理坐標。這塊巨石為何獨行俠一般出現(xiàn)在大海上，成為了大自然的一個謎。是晚上到的這里，夜色中看這塊頂天立地的巨石，想起桂林市中心的那座獨秀峰，都屬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坐在一艘漁船改造的餐廳里，吃剛剛打撈上來的當?shù)靥禺a(chǎn)紅魚，窗外就是海。夜色中的海，黑黝黝的，有些神秘莫測。四周都是些漁船和游艇。桅桿林立，線條朦朧，仿佛海伸出的無數(shù)只手臂。隱隱能聽到粗魯?shù)穆曇�，從窗外傳來。人們告訴我這是海象的叫聲，它們就在漁船上睡覺。走出餐廳，伏在欄桿上看，果然看見好多頭海象趴在船頭上，那聲音不知是它們睡覺時打的呼嚕，還是發(fā)出的對同伴的呼喚，能看見還有海象在海水中向漁船游來。夜色中的海象和大海以及桅桿林立的漁船，構(gòu)成了一幅厚重的油畫。
靠近圣迭戈的拉霍亞海灣，是加州最為著名的海灘了。到這里，才會感到游人若織，其他的海灣和海灘，實在是太安靜了。到這里的人們更為了看海豹。加州的海，唯獨這里的海豹最多，而且愿意爬上岸，和人相看兩不厭。據(jù)說，當年由于這里海灣一處風平浪靜，就被圍了起來，作為兒童的游泳池。海豹也相中了這塊寶地，紛紛游過來，而且就在這里安營扎寨，生子繁衍。這里變成了天然的海豹動物園。如今，那一群群海豹就趴在岸上，曬著太陽，懶洋洋地睡覺，根本不怕人。而一頭小海豹更是擺弄著各種姿勢，任游人和它合影留念。時時會聽到一片大呼小叫，這里成為了孩子和大人留下最多歡笑的海灘。
其實，這里的海灣形態(tài)豐富，沙灘很長，很平緩，很漂亮，特別適合散步。還有被海水沖擊而成的山洞，照出的照片效果極佳。海岸前高大的棕櫚樹，無疑更是為海灣鑲嵌起了一串漂亮的項鏈。更難得的是，這里的賓館、餐館、咖啡館、商店等一切人為的東西，都建在海灣山后，形成另一條街。這實在是一種聰明的選擇，為的是對得起拉霍亞這個名字，這個名字是西班牙語，意思是海濱珍珠。
在圣迭戈，這個加州最南端的城市，是被海所環(huán)抱的得天獨厚的福地。海給予它的饋贈，實在過于慷慨。我沒有去它最有名的科羅納多海灘，而是去了卡布里洛海灣。這里是當年西班牙人卡布里洛最早發(fā)現(xiàn)加州時登陸的地方。選擇在這里登陸，是因為這里有洛馬岬海灣。到洛馬岬海灣，才會發(fā)現(xiàn)，兩側(cè)高高的山崖圍擋下，一片海灘那樣平坦，實在是登陸的好地方。如今，這里成為孩子們撿拾貝殼的好地方，這里的寄居蟹和各種貝殼最多，藏在海灘的大小石頭下面，捉迷藏一樣，平添孩子許多別處海灘找不到的樂趣。
還應該再說兩個海灣，圣巴巴拉和圣克魯斯。前者緊靠洛杉磯，后者靠近舊金山。前者和卡梅爾相似，綿長的海灘和海灘前棕櫚樹下的步行道，有些像尼斯，有些貴族化，成為外來游客揮金撒銀之地。后者被稱為平民的海灘，孩子的樂園。1907年，在這里建起了一些兒童游樂的設施，完全游樂場的性質(zhì)了，海灘只是作為了背景。但這兩處海灘很平坦，很開闊，特別適合游泳。
總結(jié)一下：卡梅爾藝術(shù)；圣巴巴拉貴族；圣克魯斯平民；摩羅石和拉霍亞讓人親近自然；蒙特雷和卡布里洛讓人觸摸歷史。

2016年元月7日于加州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