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王臣

那年，我一整年未出遠(yuǎn)門，只寫了一本小說。多數(shù)時間，都是閑晃于生活瑣細(xì)之中。有人告訴我，日子理應(yīng)過得慢些，不焦躁、少功利，方才能體味生活本真之趣。的確如此。讀書、喝茶、遛狗，偶爾與友人小酌，這樣的日子我差不多過了八個月。甚至，慵懶得連旅行也被一再擱置。

總該做點什么。

這句話，無數(shù)人對自己說過。我也不例外。一直認(rèn)為，人生苦短，絕不能無所事事。自然，“生存”這件事逼迫著每個人不得不為生計忙碌。只是，對于我來講，心里總還藏有一個“無所事事”的夢想。不少的人和書都曾告訴我們，要如何堅持不懈，要如何義無反顧，要如何赴湯蹈火，才算不負(fù)此生。

可我不這樣覺得。

數(shù)年前，我出版了這本書�；蛟S是寫林徽因的緣故，讓我隱隱覺得她的一生一世與我平日聽來的人生夙求并不相同。她走過的路，她做過的事，甚至她愛過的人，哪怕身在亂世心在漂流，她每一次可被追尋記憶的言行，皆是輕緩柔和的。而這，也并不表示她是一個甘于平庸的女子。

事實上，她活得熱烈又豐盛。

即便如此，她從來也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她寫文章，做事，研究建筑，從不激切，從不焦灼，從不浮躁，她幾乎是用一生的時間在“慢”這件事上斟酌、修行。從某種程度來講，她本身的“人生美學(xué)”或許要比她的作品更值得后人尋味。因此，欲了解她本身如其作品的人，并不少。

在這本書里，我特別收錄了林徽因之子梁從誡先生為她寫的一篇回憶散文，算是作為這本書的補充，以饗讀者。我到底是個不相干的人，撰文難免有主觀之嫌，縱是查閱大量資料，所言所寫讀者也未必全然肯信。有梁從誡先生的文章佐證，也是為了讓讀者放心。

自然，少不了林徽因的文字。我挑選了林徽因最具代表性的文學(xué)作品單獨制作成冊，與這本書放在一起，也算是文傳結(jié)合，讓讀者對林徽因其人、其事、其文章有一個相對完整系統(tǒng)的認(rèn)知。今次再版，出版社在裝幀、用紙方面皆亦用心，也算圓滿。

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初至成都。在一座安靜的城市，寫一個安靜的女子，過了一段也算安靜的日子。時光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眼數(shù)年，不知是不是運命之巧合，這本書再版之時也恰是我再次來到成都之日。人與書，書與城市，皆是安靜的、慢的、自由自在的。此書也算是我在成都居住的三年時光之印證。

做一個安靜的人，緩慢地生活。與世無爭，簡簡單單過此生。親人在，愛人在，狗也在。山川巍峨，河流清澈，天空湛藍(lán)，花草繁茂。有善意，有信任，有團(tuán)圓，有相伴。最好，也真的還有“一生一世”和“至死不渝”。這是我所有的夢想，大概也是最奢侈的。但我覺得，林徽因做到了。

有一首詩是最好的注解。

木心寫的《從前慢》。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jié){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愿日子過得慢些，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