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票是一種微型版畫藝術,外形小巧且蘊含著深厚的藝術、美學與文化價值,被譽為“版畫珍珠”“紙上寶石”“書中蝴蝶”。歷經(jīng)時代變遷,使其歷史價值與收藏價值日漸凸顯。作為藏書票的收藏者和研究專家,哈代以對藏書票的極大熱情和豐富的專業(yè)知識,梳理了歐美藏書票的起源與發(fā)展,全面介紹了幾個世紀以來英國、德國、法國、美國等國家藏書票的歷史。作者大量列舉了著名藏書票藝術家的作品,通過圖案風格、收藏者背景及特殊種類的藏書票介紹等,講述了圍繞藏書票發(fā)生的有趣故事。本書為我們展示了一枚枚珍貴藏書票的神奇世界,一幅幅歐美近代社會史的精彩畫卷。
序
哈代的《藏書票史話》被認為是19世紀末藏書票史料書籍的普及版。它濃縮了同一時期幾部經(jīng)典著作的精華,包括J. 萊斯特·瓦倫[J. Leicester Warren,即之后的塔布萊勛爵(Lord De Tabley)]的《藏書票研究指南》(A Guide to the Study of Bookplates)和卡塞爾的《英國藏書票》,以“Book-Plates”為書名可見作者更認同英語世界對exlibris的理解。哈代癡迷于收藏與研究藏書票,著作涉獵的題材多與版本學、 家譜學及宗教學相關。其中, 《集郵藏家》和《藏書票史話》是他個人愛好衍生出的代表著作。
與其說這是本歐洲藏書票簡史,倒不如將它視為英國藏書票史輔以歐洲及美國藏書票發(fā)展的混編。書中大半的篇幅介紹英倫藏書票幾百年來的興衰沉浮。英國藏書票在西方藏書票世界是一個十分特殊的群體, 即如英倫三島,我們不能用慣性思維來審視這里的藏書票發(fā)展歷程。
塔布萊勛爵在1880年撰寫的《藏書票研究指南》將17世紀以前的英國藏書票分成四類:都鐸王朝式(Tudoresque Style)、卡洛琳式(Carolian Style)、圖畫藏書票(Pictorial Bookplate)及早期紋章式(Early Armorial Style)。17世紀的藏書票較為罕見,據(jù)傳,在世的總數(shù)不過百枚。早期紋章藏書票是英國人幾百年來引以為豪的古風,雖然其中摻雜了些許沉醉于過去的狹義的民族情感,但正是這種情結使得我們能夠在幾個世紀后的今天依然可以有機會獲得非常詳細的史料信息。
早期紋章書票自18世紀成為英國藏書票的主要表現(xiàn)形式。早期英國紋章藏書票亦可歸納為四個不同風格及歷史時期:早期英式藏書票、雅各布式、 齊本德爾式及花環(huán)絲帶式。此種分類精要概括了英國紋章藏書票在一個歷史階段里所表現(xiàn)的各種特點。
紋章藏書票是英國傳統(tǒng)藏書票的原始面貌,延續(xù)了幾百年并跨英吉利海峽來到歐陸。圖畫書票則隨著時間推移更迭出新,有取代紋章書票之勢。進入19世紀后,紋章在英國藏書票中的地位開始削弱,相反,形式多樣、題材豐富,以人物、風景、圖書館、書籍等為主題的“圖畫藏書票”應運而生。人物作品以票主的肖像和家族紋章為主要元素,這一主題在之后的幾百年間,尤其是進入20世紀以后成為票主及收藏家選擇和收藏的一大門類。圖書館、書房陳設、書齋的一角、風景主題占據(jù)了18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這段時間。塔布萊勛爵論證的最早的一張風景紋章藏書票是在1780年制作的!斑@是一個不同于‘雅各布’‘齊本德爾’的裝飾風格,”塔布萊勛爵強調(diào),“比維克將紋章弱化是革命性的!
早期的歐洲藏書票,德、英、法三分天下,英國藏書票在三國中占據(jù)重要地位。瑞士著名學者、書票收藏家貝諾華特·朱諾(Benoit Junod) 在其1998年編寫的《藏書票的世界》(The World Of Exlibris)中似乎對德、法周邊的國家更有興趣。他認為在歐洲的東北部,德國藏書票對那一地區(qū)的影響是全方位的,雖然數(shù)量不多、風格簡單, 但仍能發(fā)現(xiàn)一些制作精美的早期作品。 同樣,在17世紀的西北歐, 荷蘭和比利時涌現(xiàn)出幾位大師級的版畫家,他們的“個人魅力”推動了藏書票在本地區(qū)和東歐地區(qū)的制作與使用。在南歐,如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國,藏書票的普及程度稍遜于歐洲的其他地區(qū)。有人會說18世紀的歐洲藏書票在紋章的風格和裝飾藝術上都發(fā)生了實質(zhì)變化。法國和瑞士是新設計風尚的引領者,他們所倡導的風格在其他地區(qū)被不斷地學習、使用并再創(chuàng)新。后期的書票在風格上更近于18世紀的法國藏書票,雖然在初期有些類似德國書票的風格。 藝術家嘗試摒棄沉重的巴洛克裝飾, 開始運用簡約、新穎的設計。新古典主義風格逐漸顯現(xiàn),沉重的裝飾風格在歐洲西北部仍盛行了一段時間。同時期,關于歐洲其他地區(qū)藏書票的文獻記載甚少。
百年前,哈代為了還原藏書票在各國的傳播歷史而不甘寂寞, 著書立說。當今的我們,讀來是否會有些失落,有些釋然?失落是因為那個時代如此遙不可及,釋然則是有緣人仍在續(xù)寫哈代當年之作。雖則當代的藏書票已“面目全非”,談不上與書有多少緊密關聯(lián),而今人對書票留存的一點念想,填補了時代更迭間那殘酷而暴露的斑斑裂痕。這本玲瓏史話道出古今多少智者在現(xiàn)世與過去間躊躇徘徊之情懷。
子安
2020年1月
威廉·約翰·哈代(William John Hardy,1857—1919),英國藏書票研究專家,英國歷史手稿委員會委員,文物鑒定專家。代表作《藏書票史話》的出版,奠定了他在世界藏書票領域的權威地位。
序 言
再版序言
引 言
藏書票在英格蘭的早期使用
英格蘭藏書票的不同“風格”
英格蘭藏書票中的寓言
英格蘭“圖片”藏書票
德國藏書票
法國及其他國家的藏書票
美國藏書票
譴責竊書、毀書及頌揚學習的題詞
藏書票上的個人信息
女士的藏書票
英格蘭藏書票優(yōu)秀的雕版師
林林總總
藏書票上的個人信息
在藏書票上的個人信息方面,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些人留下的內(nèi)容要比其他人的更有溝通意義,舉例來說,沃波爾先生藏書票上的題詞寫的是“霍勒斯·沃波爾先生”,佩皮斯在藏書票上則稱自己為“閣下”,還說自己來自亨廷頓郡賓頓市, 是“偉大國王查理二世的海軍部長”, 也是 “劍橋郡科特納姆古老的佩皮斯家族的后裔”,這是多么鮮明的對比啊。
當然,塞繆爾·佩皮斯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這一點我們都已心知肚明,但題詞之間的差距與其說是兩個人性格不同所致,不如說是各自所處時代的風情不同。佩皮斯提到自己的血統(tǒng)、社會地位以及軍銜,主要是遵循當時的風尚。和佩皮斯同時代的人,藏書票上也有相似的題詞:“霍克斯頓的查爾斯·皮特菲爾德閣下,米德爾塞克斯肖迪奇區(qū),圣萊昂納多郊區(qū),多賽特郡桑伯里皮特菲爾德古老家族的后裔。與溫菲爾德結婚,即斯坦?た祁D的約翰·阿德利閣下的女兒及繼承人之一!贝送猓有:“德比郡,巴特,溫特沃斯的亨利·亨洛克爵士。盾牌上是其夫人凱瑟琳的紋章。凱瑟琳是林肯郡凱特比弗朗西斯·蒂爾希特閣下唯一的女兒及繼承人,是這一偉大且古老家族最悠久分支的最后一人!蓖瑯右宰约旱淖嫦葹榘恋倪有“德文郡賽爾斯的托馬斯·溫德姆閣下,他是國王陛下的臥室管家,薩默塞特郡卡森杰的埃蒙德·溫德姆爵士的第三子,國王陛下最尊敬的家政執(zhí)行官”,在藏書票題詞的最后,他說自己是“諾?丝た藙诙-索普的溫德姆古老家族的直系后裔”。
雖然表達對祖先血統(tǒng)的自豪感的習慣逐漸變得不那么頻繁,但在佩皮斯的時代,這種習慣一直都沒有消失。藝術學會會員J. 保羅·賴蘭茲先生有一本印于1649年的《國王的圣像》(Eikon Basilike)。在這本書的標題頁寫著“荷蘭:墨卡托”。書里有一枚雅各布風格的紋章藏書票—— 這枚藏書票屬于一個1640年出生的人,所以也算這種風格中早期的藏書票。藏書票的所有者是著名數(shù)學家尼古拉斯·墨卡托(Nicholas Mercator)。他出生于荷爾斯泰因,之后在英格蘭定居時,因其數(shù)學才能成為皇家學會會員。尼古拉斯因祖先信仰的新教教義而頗為自豪,此外,他也希望英格蘭人信仰新教。 因此,他在自己的藏書票上寫著:“尼古拉斯·墨卡托,波西米亞布拉格考夫曼家族后裔,宗教改革中路德的副主教。”
在歐洲大陸,對祖先冗長的歌頌很常見,且出現(xiàn)的時間很早。有一段話出現(xiàn)于1565年, 是約翰·吉爾斯·諾瑞根(John Giles Knöringen)寫的。這段話是對過去那個時代貴族純潔性的嘆息,就在他畫有紋章的盾牌下,還體現(xiàn)出了顏色:
這些是我父輩著名的徽章,
顏色恰當,如您所見;
不用時下流行的賄賂之舉,
美德讓它們變得高貴。
然而,通常情況下,藏書票的所有者在描述自己的地位時,總是不惜筆墨。我們不妨以之前提到的愛德華· 德林爵士的藏書票為例。這枚藏書票出現(xiàn)于1630年,盾牌上有20枚紋章。與此相得益彰的是愛德華爵士令人印象深刻的題詞,題詞上都是愛德華爵士的頭銜—— 多佛城堡中尉、五港同盟的副首相及副海軍上將等。羅伯特·索斯維爾爵士也是騎士,他告訴我們,自己是“查理二世國王最尊貴的樞密院的文員之一等”。
威廉·沃頓于1689年在一場決斗中喪生。他曾稱自己是“韋斯特莫蘭德沃頓的尊敬的菲利普·沃頓勛爵閣下,母親是安,外祖父是國王詹姆斯臥室管家之一,即蘇格蘭的費尼哈斯特威廉·卡爾閣下”。此外,魯?shù)婪颉ぐ耦D在自己的藏書票的題詞上回憶了不幸的皇家軍隊可靠軍官蒙茅斯公爵:“斯塔?へ愄乩聂?shù)婪颉ぐ耦D閣下,國王護衛(wèi)隊中尉,受蒙茅斯公爵格雷斯·詹姆斯指揮等!
溫特沃斯伯爵托馬斯的藏書票上,長篇大論地列舉了這位著名軍人及外交家的頭銜—— 他在危急時刻,多次為自己的國家力挽狂瀾。他的第一枚藏書票出現(xiàn)于1698年, 這枚藏書票上,題有“尊敬的托馬斯·溫特沃斯,雷比男爵,國王皇家龍騎兵兵團上校,1698年”。1703年,溫特沃斯被派往柏林,兩年后升任大使。升任大使后,他雕刻了自己的第二枚藏書票,藏書票比例為4∶3,題詞為:“尊敬的托馬斯·溫特沃斯閣下,雷比勛爵,英格蘭貴族,女王皇家龍騎兵兵團上校,女王陛下所有部隊的中將,女王陛下對普魯士國王的大使,1705年!北砻嫔峡,這枚藏書票是外國人的作品,“英格蘭貴族”這種表達很少出自英格蘭雕刻師之手。
溫特沃斯之后在外交崗位上的工作,因斯威夫特暗指他與邁特·普萊爾有聯(lián)系而家喻戶曉。“溫特沃斯,”院長說,“自命不凡,至于他如何忍受普萊爾那種和他一樣的性格,我就不清楚了!弊悦环,是這樣嗎?其實,他確實以晉升為榮,以自己的頭銜為傲。在他的第三枚藏書票中,他將這些頭銜都列舉了出來—— 我覺得這枚藏書票也是外國藝術家的作品,制作于1712年,上面的題詞是:“斯特拉福德尊敬的托馬斯伯爵閣下,溫特沃斯的伍德豪斯及斯特恩堡的溫特沃斯子爵, 雷比、紐馬克和奧弗斯利男爵,女王陛下荷蘭議會及烏得勒支議會的特命全權大使,女王陛下龍騎兵兵團上校,女王陛下所有部隊的中將; 大不列顛及愛爾蘭海軍大臣,女王陛下最崇高的樞密院的議員,嘉德最高貴的勛章騎士!眴讨我皇郎吓_之際試圖彈劾這位事務纏身的貴族,可惜并沒有成功,但自此溫特沃斯便專注于自己的個人生活。幾年之前,溫特沃斯的回憶錄由藝術學會會員卡特萊特先生(Mr. Cartwright)出版,對他當時的生活進行了精彩的刻畫。
有些藏書票的所有者并沒有夸耀自己的頭銜,但讓我們對其出生地、年齡等有了更多了解。有一枚1618年的德國藏書票屬于刀匠或刀具商人約翰·維尼澤爾(John Vennitzer),上面稱他于1565年5月14日下午5時22分在紐倫堡出生。維尼澤爾從商,之后在故鄉(xiāng)建立了圣勞倫斯博物館—— 或許,藏書票上的日期就是圖書館建成的日期。正如塔布萊勛爵所說,毫無疑問,這位刀匠認為,他的一生都取決于自己出生的那一特殊時刻,也許他精通占星術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