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世界文學名著》是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寫作的一部杰出的政治寓言小說,也是一部幻想小說。作品刻畫了人類在極權主義社會的生存狀態(tài),有若一個永不褪色的警示標簽,警醒世人提防這種預想中的黑暗成為現(xiàn)實。歷經幾十年,其生命力益顯強大,被譽為二十世紀影響*為深遠的文學經典之一。曾入選英、美、德、法多國中學生必讀書目,被翻譯成 62種文字風靡110個國家,全球超過5000萬冊。
《一九八四/世界文學名著》:
章
這是四月里的一天,明朗而清冷,時鐘剛剛敲了十三下。溫斯頓·史密斯低垂著頭,快步溜進勝利大廈的玻璃門,想要躲過這陣討厭的冷風。但他還是不夠快,沒能阻止一股卷著沙礫的旋風跟著他進了門。
過道里彌漫著一股煮白菜和舊地墊的氣味。過道盡頭的墻上釘著一張彩色海報,大得顯然不適合掛在室內。上面只畫有一張巨大的面孔,一米多寬。臉的主約四十五歲,蓄著烏黑濃密的八字胡,輪廓粗獷英俊。溫斯頓朝樓梯走去,他壓根沒想過要坐電梯。即使在狀況好的時候它也很少運行,更別在白天都斷電了,這是為迎接“仇恨周’’的節(jié)約活動做準備。溫斯頓住在七樓,三十九歲的他右腳踝上方患有靜脈曲張性潰瘍,所以爬樓很慢,中途要歇息好幾次。每次在樓梯平臺停下來,都能看到正對著電梯墻上的那張海報里,有一張碩大的臉龐正凝視著自己。此圖設計煞費苦心,當你移動時,那雙眼睛便隨你而動!袄洗蟾缯诳茨恪保瑘D下的文字作如此說明。
在公寓里,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正在播報一連串數(shù)字,與生鐵產量相關。這聲音來自嵌在右邊墻上那塊形似毛玻璃鏡面的長方形金屬板。溫斯頓調了下開關,音量多少低了些,但依舊清晰可辨。這個儀器(也叫電屏幕)可以調低音量,但沒法完全關閉。他走到窗前,瘦弱的身軀裹在藍色的黨員制服里更顯單薄。他發(fā)色很淡,臉色紅潤自然,皮膚卻因劣質肥皂、鈍剃須刀片以及剛剛過去的寒冬而顯得粗糙。
公寓外面,即使隔著緊閉的窗戶,看上去還是冷。樓下街道上,陣陣小旋風卷起塵土與紙屑,在空中打轉。盡管陽光燦爛,天也藍得刺眼,但除了那張無處不在的海報,似乎一切都失去了顏色。那張蓄著濃黑胡須的面孔正從每一個角落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你。正對面的房子前面就有這么一張,說明文字也是“老大哥正在看你”,那雙黑色的眼睛正緊盯著溫斯頓。樓下街上還有另一張海報,一角已破,在風中噼啪作響,~會兒合上,一會兒又露出的一個詞“英社”’。遠處有架直升機掠過屋頂,像只綠頭蒼蠅②似的在空中盤旋片刻后,劃了道弧線便急速離開,那是警察巡邏隊在窺探人們的窗戶。然而,巡邏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警察。
在溫斯頓背后,電屏幕傳出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地播報有關生鐵產量以及超額完成第九個三年計劃的消息。電屏幕可以同步接收和發(fā)送信息,溫斯頓發(fā)出的任何聲音,只要略高于極微弱的細語,都能被它抓音。不僅如此,只要他在金屬板的可視范圍之內,既會被看到,也會被聽到。當然,你不可能知道自己在某個時刻是否被監(jiān)視著。思想警察的監(jiān)控頻度如何,或者用何種系統(tǒng)來監(jiān)控何人,這些都只能臆測了。但可以確信的是,他們可以隨時監(jiān)控任何人。無論如何,只要他們想要,就可以隨時接通你的線路。你只能這樣生活——就這樣生活,從習慣變成本能——設想你的每個聲音都會被監(jiān)聽,每個舉動都會被監(jiān)視,除非在黑暗中。
溫斯頓一直背對著電屏幕,這樣更安全。盡管他十分清楚,即使一個后背也能泄露信息。一公里之外的真理部,是他工作的地方,一棟白色大樓矗立在一片污濁之地上。這里——他帶著幾分厭惡想到——竟然是倫敦,空域的首要城市,而空域本身是大洋國人口密集的第三大省。他絞盡腦汁想要找回一絲童年記憶,試圖回憶當年的倫敦。遍地都是十九世紀的破舊房子,墻面靠木架支撐,窗戶用硬紙板擋著,屋頂蓋著波紋鐵皮,坍塌的院墻東倒西歪。凡是被轟炸過的地方無不塵土飛揚,破磚殘瓦上雜草叢生,廢墟堆里冒出許多像雞舍一樣齷齪的棚屋。難道倫敦一直如此可惜他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兒時的記憶已化為烏有,除了一幅幅色彩明亮但背景空白、模糊難辨的靜態(tài)畫面。
真理部——新話稱“真部”——與目光所及的其他建筑截然不同。這是座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白色的混凝土熠熠生輝,層層疊疊,三百米高度直入云霄。從溫斯頓所站的地方望去,剛好能看見黨的三條標語,用考究的字體鐫刻在真理部白色大樓的正面:
戰(zhàn)爭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無知即力量
據(jù)說真理部在地面上的房間多達三千間,地下還有相應的附屬建筑。整個倫敦只有三棟大樓,在外觀和規(guī)模上可與其比肩。它們使周圍的建筑相形見絀,所以從勝利大廈的屋頂你能同時看到這四棟大樓。它們是四個部門的所在地,的所有職能都集中在這四個部門了。真理部負責新聞、娛樂、教育和美術;和平部負責戰(zhàn)爭;仁愛部負責法律和秩序;富裕部負責經濟。它們的名稱在新話中分別是“真部”“和部”“仁部”和“富部”。
真正令人心生恐懼的部門是“仁愛部”,整棟大樓沒有一扇窗戶。溫斯頓從未進過“仁愛部”,也從未踏入其方圓半公里范圍之內。那里非公禁入,即使進入,也得跟過迷宮似的穿越一重重鐵絲網、一道道鋼鐵門以及一個個隱蔽的機槍暗堡。甚至在通向其外圍屏障的街道上,還有兇神惡煞的警衛(wèi)在巡邏,他們身穿黑制服,手持雙節(jié)警棍。
溫斯頓突然轉身,已換上一副相當樂觀的表情,這可是面對電屏幕的明智之舉。他穿過房間來到狹窄的廚房,此時離開部里意味著損失了食堂的午餐。他也清楚廚房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塊要留作明天早餐用的黑面包。他從架子上取下一個裝有無色液體的瓶子,簡單的白色標簽上印有“勝利牌杜松子酒”的字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