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女孩湯小蘭外貌出眾,清純、勤勉、自守。
對自己被人冒名頂替而高考落榜,她曾一無所知。不甘庸碌的湯小蘭接受了意外失敗,奔入喧囂的城市,努力生存,拼命掙扎,在利益、權力、自由、愛情中穿梭沉浮。就在一切看上去似乎變得不錯的時候,生活卻再次將她推進下一個困境……
官場百態(tài),商場跌宕,形色人等,利益的冰鋒時時在故事周遭悄然閃動。本書是繼《欲望之路》后作者的又一力作,不同的性別,不同的年代,演繹的卻是相似的人生困境和情感掙扎。“現(xiàn)實”充滿小說,成為“眺望”的底色。
王大進
1965年生于江蘇蘇北農(nóng)村。
出版長篇小說《欲望之路》《我的浪漫婚姻生涯》《這不是真的》《地獄天堂》《虹》《春暖花開》等多部,另有中短篇小說三百余萬字。
現(xiàn)在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從事專業(yè)創(chuàng)作。
《眺望》(試讀)
第一卷
第一章
1
湯小蘭一直都記得那場大暴雨。
它來得實在是太突然,又太猛烈了,把她淋了一個透心涼。湯小蘭坐了好幾個小時的汽車,然后她隨著如過江之鯽的人流,涌出了出口站,孤零零地站在這個大城市的東郊長途汽車站的廣場上。在她的腳下,是那只灰色的旅行箱。箱子里其實空得很,只有少數(shù)幾件換洗的衣服、洗漱用具,兩本很多年前曾經(jīng)流行一時的言情小說,封面都磨掉色了,書名也糊涂了。廣場上是亂七八糟的人流,行色匆匆,他們都發(fā)現(xiàn)了天色不好趕緊地四散開去……她卻沒有方向。在路上她就知道隨時會下大雨,天色陰沉,烏云密布。她的心里也陰沉得很。廣場外的道路上車來車往,穿梭不息。遠處就是城市,她能看到的無數(shù)高低不一的林立的各式建筑,完全看不到城市的邊際。就在她猶豫彷徨不決的時候,她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聲音,她還沒回過神來,暴雨就從天而降。她聽到了一片驚呼。當她彎腰拉起箱子,才跑了兩步,身上就已經(jīng)濕透了……
雨水把她從頭洗到腳……她覺得她完全就是淹沒在一條很深的湍急的水流里。她沒有掙扎,也不想掙扎。掙扎是徒勞的。雨水流進了她眼睛里,它們就混合著淚水流到了她的嘴里。她知道回轉(zhuǎn)身,就可以走到候車大廳里去,那里可以避雨。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澆透了,渾身上下已經(jīng)沒有一點干燥的地方,回到大廳里她只會撞到無數(shù)射向她的訝異的目光。她寧愿退到廣場邊緣的一個售報亭那里站著,繼續(xù)接受大雨的沖刷。
“這是這個城市給我初次的禮物,一場猝不及防的大暴雨,把我的全身都澆透了。”她后來在筆記本里寫下了這么一句。
大雨下了也就是二十多分鐘的樣子,突然就又停了。原本黑沉沉的天空,密布的陰云慢慢散開,甚至露出了一小塊藍天來。而西邊的太陽猛地撕開了厚厚的云層,就像舞臺的大幕突然被拉開。天地之間,剌進了大片金色的陽光,把整個城市都照亮了。一些高樓頂層的玻璃幕墻映著燦爛無比的陽光,就像是一把把火炬被點燃。整座城市仿佛就被賦予了特別的魔法靈性,會發(fā)生許多奇跡的神奇世界。
她的心也亮了,一點點地亮,一點點地亮……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么?她在心里問自己。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一個不能自問自答的問題。她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交出去。交給這個城市,交給生活,還要交給時間。然而時間是不可回放的,就像流向海洋的小河水。幸好這個世界上有人喜歡寫作,喜歡用小說的形式來描寫生活,才能夠讓她的生活可以重現(xiàn)。
她當然不會知道。
2
沒人說得清,人的命運拐點發(fā)生在什么時候。很多時候是不知不覺完全被蒙在鼓里的,都是事后才知道那原本不經(jīng)意的一次見面,或者一件小事,正在決定著你一生的走向。
不知道為什么,湯小蘭第一眼看到郎宇光的時候就想到了很遙遠的一個人。遙遠,又親切。他是從逝去的時光里,突然浮現(xiàn)出來的。她完全不知道這個看上去讓她想到了遙遠過去一些事情的這個男人,將要改變她的命運。
是的,當時他是個和她完全不相干的男人。
湯小蘭記得很小的時候,村里就傳言說要在東灘那里開采石油。
東灘是一片荒地。
那些人是坐著大卡車來的?ㄜ囋诖逋獾哪菞l公路上開來的時候,車后塵土飛揚,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長龍在翻滾。他們清一色地穿著藍色工作服,頭戴安全帽,從卡車上面搬下來很多又重又笨的大家伙,還搭起了帳篷。村里男女老少一窩蜂地全涌去看了,甚至連小貓小狗都跟著去了,比來了馬戲雜耍的班子還要熱鬧。如果真的開采出了石油,他們相信就可以隨便地點燈了,而且,這里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個城鎮(zhèn)。雖然村里人誰都沒見過大城鎮(zhèn),但都知道城鎮(zhèn)的種種好處。甚至還有人夢想說,一旦油田開采了,到時就會在村里招工。村里的男男女女都成了工人階級,擁有城市戶口。城市戶口是可以一直傳下去……代代相傳,這實在是一個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愿望了。
村里熱鬧了好一陣子,但這些人在數(shù)月后卻悄悄地把帳篷拆了,又開著大卡車絕塵而去。村里的老人提起這事,就有無限的感傷。對于這樣的事,湯小蘭其實并不怎么記得,只是后來有人談起來才覺得有點隱隱約約的印象,非常的模糊,就像是褪色的黑白老電影。她能記住的是另一件事,就是還在她讀小學時,家里突然住進了三、四個人。有時三個,有時四個。為首的是大高個,黑黑的,笑起來有一口潔白的牙齒。他們叫他謝隊長。
謝隊長不是來開采石油的,而是搞地質(zhì)測繪的。他們是白天出去,晚上才回來。他們在她的家里代伙,仿佛是很快樂的樣子。他們駐扎在這村里,沒有住到村東的一個老師家,也沒有選擇住到村里的干部家,顯然是看中了他們家比較干凈,而是湯小蘭的媽媽曹淑英算得上是個非常能干的主婦,飯菜也燒得有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