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中的女人》自序 1913年，這部小說草擬于梯羅爾。1917年在康沃爾重寫后殺青。因此可以說，這是一部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成形但與大戰(zhàn)本身無甚關(guān)系的小說。不過，我希望不要把小說置于一個特定的時間段中，那樣一來就可以把小說人物的痛苦看作是戰(zhàn)爭所致。 這本書曾投給一些倫敦的出版社，他們最終的回答幾乎都是：“我們對出版這本書甚有誠意。但若因此被起訴，則不敢冒此風(fēng)險。”《虹》的厄運仍教他們記憶猶新，不得不慎之又慎。而這本書潛意上又是《虹》的續(xù)篇。 在英國，我從不企圖在任何指控面前替自己辯解。但對美國人，我似乎可以自辯一二。在美國，我被指控為“不潔”和色情(pornography)。我不認錯，也不理會它。對我最主要的指責(zé)是“情欲狂”(Eroticism)。這就奇了，實在教我困惑。它指的是哪種情欲？是那種逍遙自得的情欲還是圣潔的情愛女神愛洛斯(Eros)？如果是后者，為什么要責(zé)難？為什么不敬重？甚至崇拜之？ 讓我們毫不猶豫地宣稱：肉欲的激情與神秘同神的神秘與激情同樣神圣。誰還會對此加以否定？唯一不可容忍的是糟賤我們身上活生生的神秘之物，這純屬墮落。 讓男人深懷敬重地認識自己吧，對我們體內(nèi)那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靈魂所張揚的一切甚至要報以敬重，因為它是上帝的神話。這樣一來我們才能身心健康，自由自在。淫猥是可恨之物，它戕害了我們的正直與高尚。 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自然沖動之魂激蕩起我們體內(nèi)的欲望與渴求，這是我們真正的命運，有待于我們?nèi)�滿足并實現(xiàn)之。而來自外界的指令如來自理念和環(huán)境，是虛幻的命運。 這部小說自詡為作者自身欲望之渴求與抗?fàn)幍募o(jì)錄。一言以蔽之，是自我至深經(jīng)驗的紀(jì)錄。舉凡來自靈魂深處的東西均無不良可言。所以，本作者毫無歉意可表，除非這小說背叛了自家靈魂。 男人為其即將生出的欲求而掙扎并尋求滿足。如同蓓蕾在樹木中掙扎而出，新的欲求之花在磨難中生自人的體內(nèi)。任何一個真正有個性的男人都會試圖認識并了解他身心中正在發(fā)生什么，他要掙扎，以得出語言上的表達。這種掙扎決不應(yīng)該在藝術(shù)中被忽略，因為它是生命之重大部分；這決非理念強加于人，而是為獲得意識生命而進行的激情抗?fàn)帯? 我們正處在一個危機的時期。任何一個敏感的活生生男人都在激烈地與自己的靈魂抗?fàn)�。能夠生出新的激情和新的理念，這樣的人才能堅忍下去。而那些禁錮在舊理念中的人，會因著新生命扼死在體內(nèi)不能出生而滅亡。男人們必須相互吐露心聲。 論及文體，書中常有稍作變動的重復(fù)之處，往往被視作敗筆。唯一的解釋是：對本作者來說這純屬自然。因為，情緒、激情或領(lǐng)悟上的每一個危機都來自這種博動著的摩擦中的往復(fù)，只有這樣才能導(dǎo)致其高潮。 D.H.勞倫斯 1919年9月12日于赫米蒂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