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力傳統(tǒng)文化尋蹤系列,以歷史上為中華文明做出杰出貢獻的人物為線索,尋覓探訪他們留存于今的遺跡,希求保存中華文明留在當代的樣貌,傳播中華文明,尤其是重新發(fā)掘那些為人所忽視部分!兑捨挠洝肥窍盗兄械谖宀,以時間為序,從春秋到晚清,提煉四十六位文章大家為綱目,考據(jù)與引證并舉,梳理其生平以展現(xiàn)歷史語境,注解詩文原作以剖析思想主張。作者歷時數(shù)年,實地尋訪他們的每一處遺跡,以文字與照片記錄探訪所見風土景物和人情軼事,行文論述平易,尤其是實地尋訪游記部分,文字活潑風趣,令人讀來有親切之感。
韋力以藏書家聞名,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各方各面都有涉獵,且發(fā)大愿,蓄力多年,邊做案頭工作,邊一程程實地尋訪,可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種行走與寫作的堅持,且幅面覆蓋整個中國傳統(tǒng),很難設想在當今還有第二人能夠完成。全書五百余幅實景照片,上下兩冊精裝全彩印刷。
序言
《覓文記》乃是我尋覓古代的文章大家之遺跡的小文。何為文章大家?要想確定該書的收錄范圍,則首先要搞清什么叫文?什么叫文章?什么叫文學?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其實深究起來頗為復雜。
前人對文的概念也多有探討,比如阮元在《書〈文選序〉后》說:昭明所選,名之曰文。蓋必文而后選也,非文則不選也。經(jīng)也,子也,史也,皆不可專名之為文也。故昭明《文選序》后三段特明其不選之故。必沉思翰藻,始名之為文,始以入選也。
阮元的論述是從《文選》一書的名稱下手,他認為昭明太子既然把該書稱之為文選,那肯定先要確定何為文,而后才會有文之選。換句話說,《文選》一書所涵蓋的內(nèi)容主要是文。以此推論開來,經(jīng)部、子部和史部的書不能稱之為文。對此,昭明太子在《文選序》的后面也談到了哪些古代的文章不能入選。
既然如此,那什么叫文章呢?北齊顏之推在《顏氏家訓·文章篇》中說:夫文章者,原出五經(jīng):詔、命、策、檄,生于《書》者也;序、述、論、議,生于《易》者也;歌、詠、賦、頌,生于《詩》者也;祭、祀、哀、誄,生于《禮》者也;書、奏、箴、銘,生于《春秋》者也。顯然,顏之推的觀念中,幾乎所有的文字都可以稱之為文章。
但文章一詞來源于何時呢?周振甫在《中國文章學史》前言中說:文章這個詞,在春秋時代就有了,但它的意義跟現(xiàn)在不同!墩撜Z·泰伯》: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這個文章,指唐堯時代的文物制度。又《公冶長》: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這個文章指孔子的言論儀表。到了漢朝,文章又有新的解釋!妒酚·儒林列傳》載博士等議:臣謹案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義,文章爾雅,訓辭深厚。這個文章,指詔書律令的文辭,跟我們現(xiàn)在講的文章,已經(jīng)一致了,但后來又有變化。
看來,文章是個范圍的概念,并且每個時代都有著不同的內(nèi)涵與外延。為此,周振甫舉出了大量的例子,以此來說明歷代文章一詞所包含的不同意義,我摘錄他在前言中所舉出的一小段例證:《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倪)寬傳贊》:文章則司馬遷、(司馬)相如。這個文章指史文和辭賦。我們也稱辭賦為文章。但上一個文章指詔書律令,是散文;這一個文章,包括辭賦,是韻文,所以稍有不同。到三國魏曹丕《典論·論文》: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他講的文章,分為四科: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他把詩也稱為文章,這和我們的看法不同了。我們把詩和文分為兩體,文不包括詩,他把文章包括詩。劉勰《文心雕龍·風骨》:固文章之鳴鳳也。這個文章也包括詩。
周振甫說,現(xiàn)當代學者把詩和文分別認定為兩種文體,因為文中不能包括詩。但古人卻沒有這樣嚴格的區(qū)分,比如韓愈在《調(diào)張籍》中的詩句: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既然說的是李白和杜甫,而這兩位是頂尖的大詩人,顯然這里的文章二字指的是詩而非文。
如此說來,文章二字在韓愈那里指的是詩作。但看韓愈的其他文章,似乎這種判斷也不盡然,周振甫又在前言中說到:韓愈《題歐陽生哀辭后》:愈之為古文,豈獨取其句讀不類于今者邪?思古人而不得見,學古道則欲兼通其辭。這里提出古文,指散文,是要學古道而寫的散文,這個古文指散文,不再兼指詩了。
那到了什么時候文才開始特指文章而不包括詩文呢?給出這樣的結(jié)論確實不容易,但也可以舉出一些相關(guān)的實例,周振甫在該前言中說到:到了宋代,劉開寫《應責》:子處今之世,好古文與古人之道,其不思乎?這個古文,同于韓愈講的古文,指古代散文,不包括詩了。歐陽修《論尹師魯墓志》:述其文,則曰簡而有法。此一句,在儒家六經(jīng)中,惟《春秋》可當之。這個文,也指散文。又說:偶儷之文,茍合于理,未必為非,故不是此而非彼也。這是說古文是文,駢文和四六文也是文,不以為非。這就跟今天說的文相同了。
既然有了這樣的界定,接下來則要說文章興起于何時,褚斌杰在其編著的《中國文學史綱要先秦、秦漢文學》中說:殷墟的甲骨卜辭,商代和周初的銅器銘文,《周易》中的卦、爻辭,《尚書》中的殷、周文告等,可以說是我國散文的萌芽。他認為,殷墟所出土的甲骨卜辭以及商代的青銅器銘文等等,都屬于散文的萌芽。
為什么這樣說呢?褚斌杰又在該書的《概說》中稱:甲骨文雖然多數(shù)比較簡短,但某些記人、記事的片斷,已能做到比較準確、清楚,是我國最早記事文的萌芽和原始形態(tài)。商朝的文告?zhèn)別保存在《尚書》之中,如《盤庚》,記述商王盤庚率民遷殷時的幾次講話。《盤庚》的語言雖然顯得古奧,但是文中表露了講話者的感情,使用了一些生動的比喻,具有一定的文學性。《易經(jīng)》是一部巫書,在功能及性質(zhì)上與卜辭大略相同。其中的卜筮用的卦辭、爻辭,在神秘的外衣下,包含著某些社會經(jīng)驗的記載和某些哲學思想的萌芽,特別是其中還保存了一些古代歌謠,或用韻語寫的近似歌謠的作品,在文學史上有相當價值?磥,他把古人的記事文字統(tǒng)統(tǒng)歸入了文章的范疇。
褚斌杰的這個說法跟章太炎的觀念有些類似,太炎先生在《國故論衡·文學總略》中說:凡云文者,包絡一切著于竹帛者而為言。故有成句讀文,有不成句讀文,兼此二事,通謂之文。局就有句讀者,謂之文辭;諸不成句讀者,表譜之體,旁行邪上,條件相分,會計則有簿錄,算術(shù)則有演草,地圖則有名字,不足以啟人思,亦又無以增感,此不得言文辭,非不得言文也。諸成句讀者,有韻無韻分焉。
章太炎認為,凡是寫下來的書面文字都可以稱之為文,但有的文具備文采,而有一些只是記錄,比如會計的賬本、數(shù)學的演算公式、地圖上所標注的名稱等等,這類的記錄只能稱之為文,但不能稱之為文辭,因此他以有韻和無韻把古代的文辭作了兩分法。而對于章太炎的這段論述,游國恩則認為:此廣義指文學論也。(《先秦文學》)
游國恩也認為有必要對文學一詞作出嚴格的界定,但他同時認為要做這件事情并不容易,他在《先秦文學》一書起首即稱:文學之界說,昔人言之詳矣。自魏晉六朝以迄今茲,眾說紛呶,莫衷一是。治文學史者既苦于界說之不立,往往徬徨歧路,盲目操觚,泄沓支離,不可究詰。益以年世悠邈,作者實繁,派別枝分,千頭萬緒。其間源流變遷,盛衰倚伏之故,多無有系統(tǒng)之說明。此所以治絲而棼,說愈歧而愈遠也。
接下來,游國恩先生對相應的歷史說法作了一番梳理,而后他作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然則文學之范圍宜如何?曰:學術(shù)之不能不分而為辭章者,勢也;辭章之不能與經(jīng)傳子史完全絕緣者,亦理也。知后世經(jīng)義之文之出于經(jīng)學,則不能排六藝;知傳記之出于史學,則不能排《左》《國》;知論辯之出諸子,則不能排《莊》《列》。先秦之文學,即在專門著述之中,固未可以決然舍去也?磥恚舱J為文章不能跟經(jīng)、史、子三部相混淆。
可游先生同時又說,想將文學與其他的文體截然分開,這沒有可能,比如古代的傳記就是出于史學,那么作為史學名著《左傳》和《國語》就不能排除在文學之外,而同樣,先秦諸子中的莊子和列子所作之書,雖然屬于子部,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在文學之外,因為《莊子》《列子》等書特別具有文學色彩。
如此說來,經(jīng)、史、子中都具有一些文學的元素。那怎么辦呢?游先生就對這類的名著一一作了點評,而后他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先秦之文,類屬專門之書,兼采則勢所不能,悉蠲又于理有礙。大抵擇其情思富有,詞旨抑揚,乃與后世之文有密切關(guān)系者述之,則斤斤微尚之所存也。
游國恩認為,先秦的各類文章,無論是經(jīng)、史、子哪一部者,都不應當完全收入文學范疇,同樣,也不能完全排斥在文學范疇之外,凡是這類文章中富有情思并且有文學色彩者,都可以劃入文學的范疇。為什么要這樣呢?他又在《中國文學史講義》中對文學二字作出了這樣的界定:文學之意義不外兩端:一曰聲,二曰色。色者翰藻,聲者宮商。作者連屬字句、組織篇章,和其聲、設其色,以傾瀉其思想情感于寸楮尺素間,而文學之能事畢矣。
由以上可知,游國恩認為,不要從古代的文體中來界定哪些屬于文學范疇,只要有文采的文章,全部都可以歸在文學范疇之內(nèi),所以他把先秦諸子的一些著作也列入了文學范疇。
而褚斌杰也認為諸子百家的作品屬于散文的范疇:戰(zhàn)國百家爭鳴局面的形成和發(fā)展,同時也帶來文學上散文的勃興和繁榮。一些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歷史學家的言論,講學的記錄和論著,同時也就是重要的散文作品。為什么給出這樣的判斷呢?褚斌杰舉出了這樣的實例:如《孟子》散文,連譬善辯,氣勢磅礴;《莊子》散文,汪洋浩蕩,想象豐富,極富浪漫色彩。其他《荀子》《韓非子》在文章結(jié)構(gòu)和說理方面,也各具特色。
既然這樣,文章或文學的概念依然難以搞清楚,因為這需要對古代的各類文字進行一一地評判,以此來決定這類的文章和文字是否具有文學性。但因為每個人所秉持的觀念不同,這使得何為文學依然有著不確定性,比如羅根澤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一書的《緒言》中做了三分法:
(一)廣義的文學包括一切的文學。
(二)狹義的文學包括詩、小說、戲劇及美文。
(三)折中義的文學包括詩、小說、戲劇及傳記、書札、游記、史論等散文。
那羅根澤傾向這三者中的哪一類呢?他在《緒言》中明確地說自己的立場是折中義:不把凡著于竹帛的文字都請入文壇,也不把駢散文推出文壇。不過西洋文學的折中義,只包括詩、小說、戲劇和散文;中國則詩以外的韻語文學,還有樂府、詞和辭賦,散文以外的非韻語文學還有駢文(也有人把駢文歸入韻文,理由是駢文有韻律),也當然不能摒棄。
以上的界定,乃是想明確何為文學。那么,文學之外的文字算不算文章呢?如果算的話,那怎樣來稱呼這一類的文章呢?賀汪澤在《先秦文章史稿》一書中有個專節(jié)的名稱,就是有文學史,還應該有文章史,在他看來文章和文學不能混為一談。
既然如此,文學之外的文章應當叫什么呢?賀汪澤在其專著中說到:我國自古以來,雜文學甚為發(fā)達,文學史反映歷史實際,雜文學史占有相當大的篇幅。先秦時期除《詩經(jīng)》《楚辭》、神話、寓言少數(shù)一點純文學作品外,幾乎全以雜文學充當。兩漢之賦除抒情小賦文學意味較濃外,大賦刻板,夸說宮室、狗馬、山川、物產(chǎn),潤色鴻業(yè),文學價值實在微乎其微;政論只能算語言藝術(shù)層面上的文學;史傳其初衷在再現(xiàn)歷史真實風貌,也談不上自覺的文學意識。魏晉六朝開始有了文學的自覺,主要體現(xiàn)在詩歌表現(xiàn)藝術(shù)的探索上,將《世說新語》《搜神記》之類的雜記視為小說的源頭未嘗不可,要說它本身就是小說,恐怕是很難自圓其說的。
賀先生給出了一個答案,他覺得文學之外的文章可以稱之為雜文。接下來賀先生又說:唐宋詩詞繁盛,小說嶄露頭角,文學史家還是沒有忘記古文運動的實績。作為對駢文的反叛,將文章從僵死的駢對、用典等形式主義的框框中解放出來,韓、柳、歐、蘇以清新流暢、活潑含情的文筆敘寫人情物態(tài),重視其美文價值是不錯的。但這只是為載道、明道而完成繼絕統(tǒng)使命的文章革新運動,而且大量地以文章為文學的寫作實踐加劇了雜文學傾向,阻遏了純文學發(fā)展的勢頭。
按照這種說法,唐宋八大家中的韓、柳、歐、蘇等人所寫的文章,也有一些屬于雜文。如此說來,一些名家的作品大多可歸為雜文的范疇。那么,具體到文章如何界定呢?賀汪澤又說:文學史以詩、詞、曲、賦、小說、戲劇為主要研究對象,兼顧散文的若干品式;文章史以應用文體為主要研究對象,其中屬于普通文章的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與散文概念有部分重疊。
看來,文章的不同概念雖然有著各式各樣的名詞,但這些名詞之間都有重疊。比如,賀先生認為周易的卦辭等先秦文字都屬于說明文:這是文章寫作的一個基礎(chǔ)部門。追其源頭,可溯至甲骨卜辭貞的內(nèi)容的表達;《周易》的卦辭、爻辭;《尚書》的《禹貢》《洪范》;《周禮》《儀禮》《禮記》之類的文字;正史中的表、志、書;古本書籍的注釋文字;《說文》《爾雅》的釋字釋義文字;法律文書中的條、令、格、式;醫(yī)、農(nóng)、兵等學科的著述。如此等等,哪一種不是用說明文寫作的?
由以上的這些說法可知,無論文章的概念還是文學的概念,雖然有各式各樣的界定,就廣義而言,古人的非韻文作品都可以歸入文章的范疇;就狹義的概念而言,則是有文采的文章都屬文學作品。
其實無論是歸為文章還是歸為文學,以我的看法,都可以歸為文的范疇,然而文中的五經(jīng),當然放在經(jīng)部最為合適;而正史和雜史則放在史部更為妥當;子部的文章在分類上較為復雜,對于這個門類可以按照游國恩先生的觀念,將其中有文采的文學挑選出來,歸入文學范疇,比如先秦諸子的作品,則可將其放在文學的范疇之內(nèi),例如本屬子部·兵家類的《孫子兵法》,雖然這不是一部文學作品,然而其敘述的語言卻頗具文采,這當然也應當納入文學的范疇之內(nèi)。
按照四部分類法,除了經(jīng)、史、子之外,還有集部。集部中包括了楚辭類、別集類、總集類、詞類、戲曲類、小說類和評論類。再接著作進一步的劃分,即使是別集類,還可以分出詩集和文集。根據(jù)有韻無韻的原則,則可把詩、文作出兩分法。而集部中的評論類,則是指對于文章的評論,古人將此并稱為詩文評類。由此可知,對于文章的評論之文,也屬集部的范疇。
那么,詩文評類包括哪類的著作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說:文章莫盛于兩漢,渾渾灝灝,文成法立,無格律之可拘。建安、黃初,體裁漸備,故論文之說出焉,《典論》其首也。其勒為一書傳于今者,則斷自劉勰、鐘嶸。勰究文體之源流而評其工拙,嶸第作者之甲乙而溯厥師承,為例各殊。至皎然《詩式》,備陳法律;孟棨《本事詩》,旁采故實;劉攽《中山詩話》,歐陽修《六一詩話》,又體兼說部。后所論著,不出此五例中矣。
以上所言乃是將詩文評作了五分法,對于這樣的分法,朱東潤認為較窄:舉此五端以當文學批評,范圍較狹,而詩話詞話雜陳瑣事者,尤非文學批評之正軌。然前代文人評論之作,每每散見,爬羅剔抉,始得其論點所在,正不可以詩文評之類盡之也。(《中國文學批評史大綱》)
既然如此,朱東潤先生認為古人哪類著作可以歸為文學批評的范疇呢?他在專著中又接著說到:今欲觀古人文學批評之所成就,要而論之,蓋有六端。自成一書,條理畢具,如劉勰、鐘嶸之書,一也。發(fā)為篇章,散見本集,如韓愈論文論詩諸篇,二也。甄采諸家,定為選本,后人從此去取,窺其意旨,如殷璠之《河岳英靈集》,高仲武之《中興間氣集》,三也。亦有選家,同附評注,雖繁簡異趣,語或不一,而望表知里,情態(tài)畢具,如方回之《瀛奎律髓》,張惠言之《詞選》,四也。他若宗旨有在,而語不盡傳,照乘之光,自他有耀:其見于他人專書,如山谷之說,備見詩眼者為五;見于他人詩文,如四靈之論,見于《水心集》者,六也。因此,對于文學評論類的作家也就成為本書的收錄范圍之一。
歷史上有名的文學團體,似乎以唐宋八大家最具名氣,雖然這種并稱只是到了明末才由茅坤確定下來,然在此之前的明初,朱右已經(jīng)有了《八先生文集》這樣的提法。為何要將此八位古代文章家并稱呢?當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說法,比如吳小林在其專著《唐宋八大家》一書中說:唐宋八家有著大體一致的理論主張和創(chuàng)作傾向,又有著不同的風格特色。他們都是唐宋古文運動的領(lǐng)導者和中心人物,共同反對駢體文,不滿綺麗浮華的形式主義文風,提倡恢復和發(fā)展秦漢散體文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不同程度地堅持了文道合一的方向(在文和道的側(cè)重上各人有所不同),為把散文從駢儷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確立散句單行,自由書寫,接近口語的新型散文古文作出了貢獻。
如此說來,這八大家并稱跟他們的理論主張和創(chuàng)作傾向的大體一致性有著重要關(guān)系。既然如此,這八大家是否也各具特色呢?從歷史的評論看,當然是這樣,比如宋李涂在《文章精義》卷十七中說:韓如海,柳如泉,歐如瀾,蘇如潮。而清吳振乾則在《唐宋八大家類選序》中也稱:奧若韓,峭若柳,宕逸若歐陽,醇厚若曾,峻潔若王,既已分流而別派矣。即如眉山蘇氏父子兄弟師友,而明允之豪橫,子瞻之暢達,子由之紆折,亦有人樹一幟,各不相襲者。
對于這些說法,吳小林在其專著中總結(jié)到:他們也同中有異:在理論主張上八家有區(qū)別,甚至有交鋒;在創(chuàng)作上,八家風格多樣,異彩紛呈。首先唐代兩家和宋代六家就具有不同的特色,大體說來,唐代兩家之文雄健奔放、奇崛簡峭,宋代六家之文平易通順、委曲婉轉(zhuǎn)。其次,同屬唐代的韓、柳,同屬宋代的歐、曾、王,甚至文風比較接近的蘇氏父子,也各有特點。
韋力,著名藏書家、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院兼職研究員。憑個人之力,收藏古籍逾十萬冊,四部齊備,被認為是中國民間收藏古善本zuiduo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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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孫子:知彼知己者,百戰(zhàn)不殆圖文
列子: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鬼谷子:審定有無與其實虛,隨其嗜欲以見其志意
莊子: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荀子: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
呂不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
韓非子:故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
陸賈: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
賈誼: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
桓譚:夫通覽者,世間比有;著文者,歷世稀然
王充:繁文之人,人之杰也
劉勰:窮則獨善以垂文,達則奉時以騁績
酈道元: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
蕭統(tǒng):典而不野,文質(zhì)彬彬
皎然:文章觀其本性
韓愈: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柳宗元:圣人之言,期以明道
司空圖:乘之愈往,識之愈真,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歐陽修:君子之所學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
范仲淹:文弊則救之以質(zhì),質(zhì)弊則救之以文
蘇洵、蘇軾、蘇轍: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曾鞏:知信乎古,知志乎道
王安石:天有過乎?有之;地有過乎?有之
嚴羽:大抵禪道唯在妙悟,詩道亦在妙悟
宋濂:道明而后氣充,氣充而后文雄
方孝孺: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
歸有光:偃仰嘯歌,冥然兀坐
李贄:天生龍湖,以待卓吾
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古文貴達,學達即所謂學古也
鐘惺、譚元春:詩,活物也;詩,清物也
徐霞客:諸峰朵朵,僅露一頂,日光映之,如冰壺瑤界
金圣嘆:無意得之,不亦異乎?
侯方域:行文之旨,全在裁制,無論細大,皆可驅(qū)遣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
方苞:躔分兩度,天各一方;會稀別遠,意滿情長
劉大櫆:行文之道,神為主,氣輔之
姚鼐:文章之原,本乎天地
姚瑩:文章本心生,希世絕近習
姚永概:望溪主義法,其失或隘;海峰主文藻,其失或?qū);惜抱持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