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江謠/全民微閱讀系列》：

　　飛腳

　　細佬大伯公孤零零地縮在屋角曬太陽，耄耋老人了，腳還是跛的。真是可憐。

　　五叔說：“大伯公是一條好漢哪，做后生時，一根扁擔(dān)打一條巷。”

　　我迷惑了：“跛腳��？”

　　五叔嘆了一口氣：“說來話長了�！�

　　我們家族世代習(xí)武，大年初五規(guī)定在宗祠前校驗全族壯丁武功。

　　某年初五，老祖師欲先試細佬功夫。

　　細佬功夫高，擅飛腳。見親房叔伯云集觀戰(zhàn)，越發(fā)打足精神，抱拳施禮，猛然間身形不動，一個旱地拔蔥，悄無聲息地摘下屋檐上九塊瓦片，但見屋檐上透開一排窟窿，陽光直透地面。

　　細佬甫一落地，又一個飛腳，躍上屋檐，但見九塊瓦片原樣鋪排，齊齊整整，天衣無縫。

　　眾壯丁自愧不如，大聲喝彩。

　　老祖師點點頭又搖搖頭，令細佬再演練一次。

　　細佬欣然從命，再起飛腳，渾如鷂子鉆天鷹擊長空。

　　細佬正欲出手收瓦，猛然間右腳踝一陣劇痛，頓時提氣不上，栽落地面。

　　原來老祖師后發(fā)先至，半空中揮擊煙桿。細佬吃了一記暗算，一只腳從此就跛了。

　　細佬倒地不起，欲哭無淚。

　　老祖師嘆了一口氣說：“細佬啊，你莫怪爺爺喲，想不到你飛腳這般高明，必有大災(zāi)大難。這一桿子，是讓你多吃幾年飯哪！”

　　五叔很感慨：“多少高手都不在嘍，細佬大伯公快一百歲啦�！�

　　隔山澆

　　來到大沽灘，正是細雨霏霏的時節(jié)，原本洶涌澎湃的江水此時甚是平緩。今日千里汀江“七十二險灘”，多半失去了往日的威風(fēng)，曾經(jīng)南來北往的“鴨嫲船”不見了蹤影，俗諺說“上河三千，下河八百”的繁忙景象已然成為歷史陳跡。

　　江面上，挖沙船緩緩移動，隆隆的馬達聲連同不遠處的一座水泥公路大橋強烈地提醒我們，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了。

　　文清學(xué)弟有篇考據(jù)博文，引注明嘉靖年間兵部尚書翁萬達《汀郡守華山陳君平兩灘碑》說：“故舟行甚艱，逆焉如登，沿焉如崩�！�…蓋諸灘皆然，而龍滌為甚。”龍，即龍灘，在今閩西上杭縣官莊鄉(xiāng)回龍村，淹沒為水庫區(qū)；滌，為滌灘，在長汀、上杭交界處，今羊牯鄉(xiāng)白頭滌。博文附圖，兩山對峙處，斜向急彎。河床長草，江石光滑圓潤，花紋多變，一如我書案上的奇石。

　　我來此地，是試圖揭開家族歷史的一個謎團，同行者是當?shù)刈骷依顟?yīng)春兄。我們站在大沽灘岸邊，默默無語。

　　家族的一代武林高手八叔公太是在大沽灘失蹤的。中都鎮(zhèn)“和記”飯鋪唐有德掌柜對當時的李神捕說：“在俺這里吃了一壺米酒、一盤油炸花生米，轉(zhuǎn)腳往大沽灘那邊去了�！�

　　李神捕乃汀州府“六扇門”第一高手，百案百破。他的名頭就栽倒在“老關(guān)刀失蹤案”上。

　　老關(guān)刀是聞名閩粵贛邊的客家把戲師，功夫好，行走江湖，全憑一個“義”字。說他德藝雙馨，是有據(jù)可考的。民國《武邑志·義行傳》載：“捐建茶亭、石橋各一，鄉(xiāng)人稱善�！�

　　清光緒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三月初五日辰時，上杭中都墟，老關(guān)刀從河頭城逆行至此，扯圓圈子，立馬耍了一陣大關(guān)刀。這關(guān)刀，有講究，又喚作青龍刀、偃月刀、青龍偃月刀，還有叫冷艷鋸的，重八十二斤。關(guān)刀在一個六旬老漢手中亮光閃閃、呼呼生風(fēng)。不服不行，滿場叫好。有人就說了，沒有真功夫，咋敢叫老關(guān)刀呢？

　　此時，老關(guān)刀敲響了銅鑼，說：“走江湖，闖江湖，哪州哪縣俺不熟？賣錢不賣錢，圈子先扯圓。老夫來到貴碼頭，一不賣膏藥，二不賣打藥，只是賣點中草藥。常言說得好啊，腰桿痛，吃杜仲；夜尿多，吃蜂糖；四肢無力呢，吃點五加皮。老夫今晡不賣老藥，賣點新藥，新藥名叫隔山澆。諸位鄉(xiāng)親聽好啦，撒尿撒不高，就吃隔山澆；吃了隔山澆，撒尿撒上八丈高；站在地上，撒在床上；站在床上，撒在蚊帳頂上；站到蚊帳頂上，撒到屋頂上；站在屋頂上，撒到高山上；站在高山上，汀江都撒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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