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包含散文、小小說等多種體裁的文章,不斷給讀者帶新鮮感。書中記錄了作者對教育、家庭生活的體悟和感想,貼近生活,抒發(fā)了作者的情感,帶領讀者從女性的角度感悟生活。
本書中收錄的作品,包含教育隨筆、散文、小小說等不同體裁,文章中所涉及的對象,基本都是作者生活中的人或事。作者用一雙能夠發(fā)現善與美的眼睛,用樸素的語言、真摯的情感,或寫自己的親人、或寫早年生活過的村莊、或寫自己成長的大院、或寫自己的學生。在她的筆下,她的學生或可愛或機靈或呆萌,她周圍的人或聰明或熱情或善良,想必可以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劉艷茹,筆名劉燕,北京市教師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市石景山區(qū)作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文章散見于《北京文學》《四川文學》《作家報》《北京紀事》《現代教育報》《散文詩》《勞動午報》《中國檔案報》《百花山》《翠微文藝》《石景山報》等報刊。散文《草》入選《2010中國散文經典》。2002—2006年,曾在北京市職工文學研修班和魯迅文學院函授班學習。
剪指甲
學校規(guī)定,一周查一次個人衛(wèi)生,重點查的是學生的指甲。學校會把每次檢查的結果公布在校門口的小黑板上。
小黑板上的分數可是班主任的命根。所以,每次學校檢查前,我都會在班里先檢查一遍。不合格的就叫過來,由我一個個給他們剪干凈。
可能是學校說得緊,老師查得緊,也可能是孩子們在家里剪指甲,家長是千般小心、萬般溫柔,所以孩子們比較依賴家長。因此幾周過后,我的剪指刀基本上就派不上用場了。說基本上,是因為每次都會有一個小孩兒,而且都是同一個小孩兒不剪指甲。
幾周都是他,我有些不耐煩,狠狠批評了他一頓,但批評完我還是要耐心地給他剪好指甲。他的小手被我緊緊攥在手里,手指勻稱白凈,指甲蓋兒上有一層紅紅的圓暈。只是指甲有點長,有點黑。我剪得很仔細,生怕這樣嫩的小手被我剪破了。每剪完一個手指,我就用小銼細致地給他銼一銼,然后輕輕吹去指甲上的粉末,于是指甲上就銼出一個優(yōu)美的圓弧。那次像往常一樣,我小心翼翼地剪著一個又一個手指甲,他的頭低垂著,我們兩個挨得很近,我好像能聽到他的鼻息聲。剪完后,我抬起頭,發(fā)現他的眼睛很亮,神情間有一種滿足。我又一次叮囑他以后要在家里剪指甲,然后就讓他走了。
幾天后的一節(jié)語文課上,我讓學生們用“像”造個句子。他舉起了手,說:“老師給我剪指甲時就像我的媽媽。”我聽后很感動。緊接著仿佛是一個跟他很要好的同學站起來說:“老師,他跟我說過,他的爸爸要給他剪指甲他就不讓剪,他就想讓您剪!蔽矣行┎唤獾赝,問他是這樣嗎?他低下頭一句話不說。我又問他為什么,過了很久,他才輕輕地說:“爸爸的手很硬,不像您的手特軟,您剪指甲時就像我的媽媽!薄澳悄銥槭裁床蛔寢寢尲?”“爸爸媽媽離婚了!
聽了他的話后,我沉默了。這時我才真正懂了他為什么在我多次批評下仍然不改,原來他是想要在我身上尋找久已不得的媽媽的感覺。
突然間,我為能給孩子這樣的感覺而感到幸福。我想我還要再準備一把梳子、一根針、一團線,我要把一個媽媽應該給予孩子的柔情在今后的日子里源源不斷地輸送給他。
孩子心中的陽光
一位“差生”的家長送給我一本書——周弘的《賞識教育》。家長說得很委婉,說自己看了很受啟發(fā),也希望我看一看,態(tài)度誠懇而謙恭。我也同樣客氣地接受了,但在心里,我把它看成了家長對我的一種委婉批評。
我在心里接受了這種批評。因為在接書的一剎那,我的腦海里閃現的是源源不斷的曾經甩給孩子們的批評與呵斥。那天我與這位家長達成了一個協(xié)定:一天中盡力發(fā)現孩子的閃光點,一天至少表揚孩子一次。
懷著這個念頭,我比平時更關注這個孩子。但兩節(jié)課過后,我實在是沒有發(fā)現她有什么值得表揚的地方。她上課經常走神,做作業(yè)拖拖拉拉,而且錯誤百出。但囿于與家長的約定,我還是在第三節(jié)課快下課時匆匆而敷衍地表揚了她,“梁馨兒今天聽講比以往認真!蔽覜]注意到別的效果,只發(fā)現她當時眼睛一亮。
第二天,當我走進教室時,看到梁馨兒胸脯挺得直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我不由地沖她一笑。這天我打破了與家長的約定,表揚了孩子好幾次!傲很皟旱淖鳂I(yè)真認真!”“梁馨兒這個問題回答得很好!薄傲很皟哼@個字寫得真漂亮!”這天放學時,梁馨兒很乖巧地大聲和我說“再見”。
第三天,梁馨兒的家長來到學校,向我敘述了馨兒與他們晚上的一段對話。
“媽媽,今天天氣真好!”
“不對,今天陰天!
“今天天氣就是好,今天有陽光!
“傻孩子,陰天怎么會有陽光呢?”
“老師早上沖我一笑,我就覺得太陽出來了!
聽完后,我沉默了……我開始反思:我曾經確實讓“贊賞”與“微笑”這些陽光般的東西遠遠離開了這個孩子,“呵斥”與“批評”成了我教育她的唯一方式。
批評如堅硬的石頭,用石頭去碰撞心只能讓心受到傷害。而賞識則像一道陽光,讓孩子的心會長葉、開花、結繁茂的果實。
分別后的思念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忘不了那個孩子。自她走后,我時時會想起她。想起她的時候,心里會微微顫動一下。
她是在“非典風暴”將要過去時離開的,是去加拿大,不再回來。
那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非典已近尾聲,但學校里仍然沒有學生。
那天,她的爸爸媽媽帶著她來到學校,看見我,說要辦一些有關的手續(xù)。
她的媽媽有些激動,有想要跟我做最后告別的意思。
她的父親客氣地請我和孩子照一張相,說:“畢竟您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師。”
梁馨予的小臉也異樣地紅潤,帶著笑看著我。
我的情緒卻是淡淡的,說不上是為什么,在這具有離別意味的場景里,我像個沒有進入角色的演員。
我?guī)е男Ω很坝枵樟讼,然后又用淡淡的語氣告訴她的父親母親,到二樓的哪個房間可以找到校長,最后淡淡地與他們分手。
隨后,我就去了教室。教室空蕩蕩的,我在桌子的行間行走,在梁馨予的桌子前站了一會兒,又走向窗前。窗臺上擺著學生們的生字詞本,沒有幾頁。
我翻出梁馨予的本。我知道,這學期,她的作業(yè)很認真。她的本上有好幾個優(yōu),外加上我夸獎、激勵的話。
我想:我應該把這兩個本交給她的家長,并告訴他們:“梁馨予這學期進步很大!
我想:我還應該告訴他們,這是梁馨予在國內的最后兩本作業(yè),很優(yōu)秀,值得珍藏起來。在異國的土地上,有一天思念故土,就拿出祖國的文字看看吧!
我想:我最應該告訴他們的是,我喜歡梁馨予,雖然她有時讓我頭疼,但是,從一年級開始帶她們,看著她們一點點長大,她們已形若我的兒女。我應該送給她一句愛的話語,作為四年師生感情的一個總結。
但我終究沒去,任由我的感情在教室里澎湃。
那天走出教室的時候,我的感情已經平復。在二樓的拐角處,我遠遠看到了他們仨正要下樓,我沒有趕上前將我愛的語言奉上,只靜靜地看著他們離去。
留一種遺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