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

大部分學者將馬克思晚年定位為最后10年，適當?shù)姆艑捪拢�可以�?871年巴黎公社失敗之后馬克思的思想都歸為其晚年思想。在這個時期，馬克思既沒有發(fā)表成型著作，也沒有定稿文字完成和出版，只是留下了大量的筆記群、文本群。古往今來，很少有人如馬克思一般原原本本的寫作讀書筆記并且持續(xù)一生，留下大約220多本筆記本，涉獵廣博，研究深入。然而，長期以來，人們對馬克思晚年思想重視不足，或是歸于慢性死亡，或是將它們說成是不可饒恕的學究氣，嚴重影響了學界對馬克思晚年思想的研究和挖掘。

著名的歷史學者、馬克思主義者梅林在《馬克思傳》第十五章最后十年中說，馬克思生命的最后十年曾被稱為慢性死亡，但這是過分夸張了。 這里梅林沒有完全否定馬克思的晚年，但是隨后梅林指出：正當政治地平線上到處都豁然開朗而這對馬克思來說總是最重要的事的時候，暮色卻日益迫近馬克思本人和他的家庭。……從1878年起，他就沒有為完成他的主要著作而工作。 馬克思比他的妻子只多活了十五個月。但是在這整個期間，他的生活只不過是一種慢性死亡。 因此，梅林將馬克思1878年以后的思想歸于慢性死亡狀態(tài)，并反復提到，梁贊諾夫是最早發(fā)現(xiàn)馬克思晚年筆記的人，他認為那是不可饒恕的學究氣。呂貝爾同樣認為馬克思的晚年筆記只是簡單性的摘錄，缺少對所閱讀材料的個人審視，因此出版馬克思全部摘錄筆記是無用的。麥克萊倫在其流傳最廣的《馬克思傳》的第八部分最后十年也僅僅介紹了馬克思的晚年生活，對于馬克思的晚年思想、大量筆記只字未提。這些研究馬克思思想、并為馬克思寫過生平思想傳記的知名研究者們，由于對馬克思晚年筆記（民族學筆記和歷史學筆記）戴上了有色眼鏡，導致馬克思的晚年筆記的重要作用和歷史地位一直不被重視。

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初，美國著名人類學專家勞倫斯·克拉德編纂出版了馬克思人類學筆記，由此在西方掀起了一股晚年馬克思的研究熱潮。晚年筆記群的發(fā)表，使得西方學者在兩個馬克思之外發(fā)現(xiàn)另一個馬克思晚年馬克思。20世紀30年代馬克思的早期著作《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的發(fā)表，在西方學術界引起了持續(xù)幾十年之久的關于兩個馬克思青年馬克思和老年（成熟）馬克思的爭論。圍繞馬克思思想發(fā)展過程是否有斷裂？究竟哪個是真正馬克思？馬克思主義的實質是什么等重大理論問題展開了廣泛而激烈的探討。晚年馬克思與前兩個馬克思什么關系？馬克思的晚年筆記在他的整體思想發(fā)展中占什么地位？在今天又有何現(xiàn)實意義？以勞倫斯?克拉德、諾曼?萊文、凱利等人為代表，西方馬克思學者普遍將馬克思的思想劃分為早期和晚期，他們稱馬克思晚年筆記為人類學筆記或民族學筆記，認為晚年馬克思中斷放棄了《資本論》的研究和創(chuàng)作，回歸并轉向了經(jīng)驗人類學，強調人類學在馬克思主義形成和發(fā)展中的特殊作用，將馬克思晚年所作的研究統(tǒng)一還原為早期人本主義思想。

唐納德?凱利指出，馬克思晚年開始對人文科學的一個更大的領域發(fā)動新的進攻，正因為被這一興趣所吸引，馬克思才未能或許他從未打算完成他的《資本論》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認為馬克思從1879年到1883年逝世為止，研究并發(fā)展了他的人類學觀點，并且似乎正在超越并背離只局限于經(jīng)濟學和階級分析的歷史唯物主義思想。

這些觀點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從根本上是錯誤的，缺少對馬克思思想全面、深入、縱向、整體的研究。他們與20世紀30年代由馬克思《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的公開發(fā)表，而引發(fā)的早年馬克思的爭論一樣，都是將馬克思貫穿一生發(fā)展完整的思想割裂開來。他們或者用早期思想否定后期（主要指《資本論》為代表的理論）理論，或者用晚年思想否定馬克思早中期的理論。應該說，在大量新發(fā)現(xiàn)的人類學、史學等材料基礎上，馬克思晚年思想得到了進一步的深化和升華，從世界歷史高度提出了許多創(chuàng)新性觀點。事實上，自19世紀70年代以后，資本主義在全球范圍內(nèi)迅速擴張，資本主義生產(chǎn)的壟斷趨勢日益顯著。對于前資本主義社會形態(tài)和在資本主義生產(chǎn)壟斷條件下無產(chǎn)階級如何斗爭的探討，成為馬克思晚年資本主義批判理論的重要理論視域。一方面，1871年巴黎公社提供了重大的經(jīng)驗教訓以及革命政權形式；另一方面，19世紀60年代與70年代社會科學在史前史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使得人們對資本主義世界里的非資本主義社會，尤其是印度社會有了更多的了解。與此同時，俄國人向馬克思提供了有關俄國農(nóng)村公社以及有關俄國革命民粹派的直接革命經(jīng)驗。這些第一手歷史資料極大地豐富了馬克思對于前資本主義社會形態(tài)的研究，為前資本主義時期社會歷史的發(fā)展進程提供現(xiàn)實的歷史基礎。馬克思于1879年10月和1880年10月之間寫作《馬?柯瓦列夫斯基〈公社土地占有制，其解體的原因、進程和結果〉一書摘要》（以下簡稱柯瓦列夫斯基筆記），全文約84000字。對于封建制問題、農(nóng)村公社問題、東方社會發(fā)展道路、殖民與土地所有制的發(fā)展等問題，馬克思提出了很多重要觀點。如同馬克思的其他晚年筆記一樣，柯瓦列夫斯基筆記也經(jīng)歷了波折的命運，長期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然而，理解馬克思柯瓦列夫斯基筆記的中心主旨，追根溯源還是從馬克思晚年為什么耗費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撰寫大量的摘要筆記開始。

第一，實現(xiàn)自由人聯(lián)合體革命理想的繼續(xù)踐行。馬克思在17歲中學作文《青年在選擇職業(yè)時的考慮》就寫到：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而工作的職業(yè)，那么，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作出的犧牲；那時我們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于千百萬人，我們的事業(yè)將悄然無聲地存在下去，但是它會永遠發(fā)揮作用，而面對我們的骨灰，高尚的人們將撒下熱淚。 他用自己的一生踐行了改變世界的偉大理想，致力于實現(xiàn)無產(chǎn)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直至生命的最后十年。他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各種磨難，如政治上的被驅逐、生活上的貧困和個人理想的破滅等。1845年到1850年，5年的時間4次被驅逐。1850年抵達倫敦，最初的幾年不僅沒錢繳納房租，而且妻子生病，4個孩子因饑餓或疾病死了3個，其中一個孩子逝世的時候，連棺木都買不起。然而，他靠鐵的意志拒絕了各種誘惑和寬大選擇，在年邁體衰、健康狀況日益惡化的情況下，仍然堅持繼續(xù)進行研究和政治活動，撰寫了民族學筆記和歷史學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