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落盡,生活再度歸于平淡,然而昔日犯下的罪孽仍就折磨著這位面相師克雷。如果無法再見到被他毀容的女子,他將無法埋葬舊時自我,瞥見生命全貌。正是這名女子使他經(jīng)歷了從面相師到鄉(xiāng)村醫(yī)師,最后直至?xí)缫矮C人的人生轉(zhuǎn)變,F(xiàn)在,她正在彼方隱沒之地上那座真實的威瑙城里等待著他。這將是一段漫長而危險的旅途,每一個新的地點都將引出一段令人驚嘆的故事。
沉浸于虛幻世界的魔法中,如現(xiàn)實世界一樣地瘋狂而美麗,一樣地充滿了恐懼與憐憫。世界奇幻獎最佳長篇小說,紐約時報年度值得矚目選書,國內(nèi)讀者翹首企盼了十二年的“面相師三部曲”,卡夫卡的“傳人”,當(dāng)代的《神曲》之作。
杰弗里.福特:美國新澤西州布魯克戴爾社區(qū)學(xué)院寫作及早期美國文學(xué)教授,極耀眼的奇幻新銳。著有知名長篇小說《鏡中女孩》、《查布克夫人的畫像》和《暗影之年》,以及短篇小說集《奇幻作家的助手》、《冰激凌帝國》和《沉溺的生活》。作品曾獲得愛.倫坡獎、星云獎、雨果獎和世界奇幻獎,并數(shù)次入圍上述獎項的提名。
城墻堡壘
午后,暗淡的光線由唯一的窗口透進(jìn)白色的小屋。小屋的一側(cè)擺放著一張破舊不堪的桌子,桌上一只綠色的長頸瓶里插著一支燃燒的蠟燭?死鬃谧琅,黑狗躺在他腳邊的木地板上。坐在桌子對面的是庫拉斯瓦尼(Curaswani) 隊長,他身材魁梧,發(fā)須花白,一身皺巴巴的黃色制服上縫著黑色的紐扣和肩章。隊長每說一句話,就從煙斗里抽一口煙。細(xì)細(xì)的斗柄跟他的前臂一樣長,圓圓的斗缽仿佛女人的面孔,正對著房頂,斗缽口像一張女人的嘴巴,不時地吐出藍(lán)色的煙霧,伴隨著尖銳的鳴聲。
“那么,”隊長說,“你是在尋找威瑙?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在北方!笨死渍f。
“說實話,”隊長說,“北去的路上有無數(shù)個世界,你愿意在我們這里過冬嗎?”
“如果你們同意,”獵人說,“我很愿意為你們效勞。去年冬天我是在曠野度過的,僥幸躲過幾次劫難,幸而發(fā)現(xiàn)一座巖洞,一股熱氣從地底升騰起來。不過,我們還是差點餓死!
“你指的是自己和這條狗?”隊長問。
“他叫伍德!笨死渍f。
“看起來是條忠實的狗!标犻L笑著,嘴角冒出一縷煙霧!傲粝聛懋(dāng)然不成問題。不過,我得交代兩件事: 第一,在這里,我說了算,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第二,從我了解的情況看,這里也許比曠野更危險。我也是今年冬天剛到這里,我和其他十五個士兵一起被派來這里保衛(wèi)西方王國的臣民,他們幾年前來這里種田、打獵,并從彼方搜集一些有用的物資!
庫拉斯瓦尼停頓片刻后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xù)說:“因為西方王國臣民自古以來傲慢、愚蠢,他們沒來多久就得罪了當(dāng)?shù)厝。我和我的部隊到達(dá)時,六十五人只剩下五人還活著,他們逃來這里就是為了躲避追殺,但是去年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慘死在這里!
“對方是什么人?”克雷問道。
“貝先狄人(The Beshanti),王國臣民剛來這里定居時,他們原本是一個和平的民族,但是我們的人侵占了他們的土地,到他們的屬地上狩獵?死祝阒绬,其實我作為一名軍人,并不回避戰(zhàn)爭,那是在所難免的。但是,我不想看到我的士兵因為某些人的貪婪行徑而命喪沙場!
“為什么不撤退乘船返回家鄉(xiāng)呢?”克雷問。
“當(dāng)初被派來這里時,我們并不知道情況會這么糟。我們只是來這里維護(hù)正常秩序的,明年春天船才會起航返回,F(xiàn)在我們被困在這里,上個月,兩個平民和一個戰(zhàn)士就在城墻壁壘之內(nèi)慘遭毒手!标犻L將冒著霧氣的煙斗放到桌上,揉了揉眼睛。
“在城墻壁壘之內(nèi)?”獵人問。
庫拉斯瓦尼笑道:“這里也并不安全吧?”
“怎么會?”克雷問。
“王國臣民告訴我,貝先狄民族能和他們周圍的一切融合為一體,比如: 蜥蜴、變色龍。你知道嗎,這些人也有這種能力。王國臣民根據(jù)古老的故事《憤怒的幽靈》而把他們叫做幽靈。據(jù)說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至今為止,我還沒有親眼見到幽靈的樣子,不過,他們的厲害我倒是見識過了。兩天前,歐尼斯特·海特(Ornist Heighth),我們這里的一名士兵,被人切斷咽喉,剖開腹部,五臟六腑被掏了出來堆在地上還冒著熱氣。另外兩名士兵親眼目睹了全過程,據(jù)他們說,一段城墻突然間有了生命,揮著一把大刀,刀刃足有九英寸。刀剛落地,偷襲者就閃得沒了蹤影。”
“幽靈!鲍C人說。
“歡迎來到佛多城堡(Fort Vordor)!标犻L說完行了一個軍禮。
庫拉斯瓦尼帶著克雷在城堡里參觀了一圈,隊長的房間在一棟小樓里,營房和其他士兵的房間在旁邊的一棟大樓里。城堡的東南角和西北角分別有一間外屋。所有這些建筑被一堵高墻圍了起來,只留一扇橡樹門,門上有三段木頭橫梁支撐。城墻的看臺上有五六個士兵值勤放哨。兩間外屋和整個圍墻都刷上了一層白石灰。
隊長皮帶上別一把手槍,腰上插一柄短劍。他拖著疲憊的步子走過圍場,獵人和伍德跟在后面。走到大樓和他住處的中間,他喊了一聲:“立正!”城墻上放哨的士兵和附近其他身著黃色制服的士兵都轉(zhuǎn)身面向他。
“這位是克雷先生,他和他的狗伍德會在這里跟我們一起過冬!标犻L說道。
士兵們站在城墻之上給下面的人行軍禮,獵人朝他們揮了揮手。
“繼續(xù)工作!睅炖雇吣崦畹馈=又,士兵們就又轉(zhuǎn)身面向曠野,下面的人也開始繼續(xù)自己的工作。
隊長帶著克雷走進(jìn)了兩層高的大樓,這棟樓沒有窗戶。他們步入一間寬敞的房間,里面擺放著一排行軍床,床底放著士兵們的行李箱。墻上掛著一排來復(fù)槍和手槍。房間的里端是一間小廚房和一張長方形飯桌。
接著,他們穿過營房,進(jìn)入一間大廳。他們走上大廳左邊的一段樓梯,進(jìn)入一段光線暗淡的走廊,走廊兩邊都是房間,隊長打開了左邊的第一扇門。
“你們就住這里吧!彼f,“雖然不是非常舒適,但寒風(fēng)侵襲時,這里至少會比巖洞暖和一些!
克雷謝了隊長,取下弓箭和箭筒,把靈魂之書的封面放在床上后坐了下來!拔矣幸荒甓鄾]有在床上睡覺了!彼f。
“過一會兒,就可以下來吃飯了,他們現(xiàn)在正在準(zhǔn)備,你會聞到飯香的。我會給你發(fā)一套制服和一件武器。你今晚可以出來放哨吧?”庫拉斯瓦尼說。
“可以!笨死渍f。
“你會用來復(fù)槍嗎?”隊長問。
“我可以在一百米遠(yuǎn)的地方,射中一頭飛行的魔鬼。”獵人說。
“魔鬼現(xiàn)在都冬眠了!标犻L說,“你能在一百米遠(yuǎn)的地方射中幽靈嗎?那可是不容易!
“我會盡全力的!笨死渍f。
“很好。既然你狩獵經(jīng)驗豐富,我會時不時安排你帶領(lǐng)一些士兵去曠野打獵!
“盡管吩咐!笨死渍f。
隊長彎腰拍了拍伍德的腦袋!叭绻覀兡馨さ絹砟甏禾欤退闫孥E了。不過,克雷,我想你一定經(jīng)歷過多次奇遇了。”
“是的。”獵人說道。
晚餐有燉鹿肉、餅干、啤酒。坐在克雷周圍的戰(zhàn)士在他看來都還是孩子。他覺得他們中有些人也許還沒有開始長胡子,不過,看起來都是些精力充沛、身強體壯的善良人。對于獵人,他們心中也有許多疑問,對他在曠野的經(jīng)歷以及他額頭上的文身圖案個個充滿了好奇?死啄芨杏X到自己在他們看來是一個謎——他能在曠野的環(huán)境中幸存,這在他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他們也都很喜歡伍德,叫著它的名字,拍拍它的頭,把一塊塊肉扔到桌底給它吃。
他們問起了他年輕時的生活,克雷說自己來彼方之前是村里的助產(chǎn)師,他們聽后都笑了。“從一種慘痛的職業(yè)過渡到曠野中另一種慘痛的經(jīng)歷!彼@樣說的。
他們接著又問了一大堆問題,關(guān)于傳說中出沒在南方的魔鬼,關(guān)于奇異花草以及他親歷的自然界奇跡。
“簡直就像一本神話書中描寫的地方!币粋叫威姆斯(Weems)的人說道,他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留一頭金色的長發(fā)。
也許因為長時間沒有生活在人群中,克雷不愿意太多地談?wù)撟约旱氖虑,而是反過來,把問題轉(zhuǎn)向這些士兵,了解他們的生活。
“我們聽說東方的銅墻鐵壁城已經(jīng)被摧毀了。”一個年輕人說。
“是的,”克雷說,“毀于它自身的引力!
士兵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出于禮貌,他們還是點了點頭,好像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既定事實。
“你們的船是怎么抵達(dá)內(nèi)海海洋的?在東方王國時,我們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獵人說。
“有幾條海峽橫穿深谷,連接了這里和我們的世界,但航行非常危險!笨死鬃筮叺囊幻勘f。盡管他還沒有成年,他左臉頰上有一塊傷疤,左眼上戴了一副眼罩,大家都叫他戴特(Dat)。
“需要航行多久?”克雷問。
“四個月!贝魈卣f,“內(nèi)海浩瀚無比,有各種奇異的野獸和海怪出沒。當(dāng)時很慶幸最終能在這里靠岸!
“但是,克雷,最奇怪的是我們發(fā)現(xiàn)一艘鬼船在海水中漂浮著,仿佛是一艘臺風(fēng)中遇難的船只。有幾名士兵上去看了看,說那里有一名女子被封在冰柱之中!蓖匪拐f。
“他們說她非常美麗!币粋叫納科爾(Knuckle)的人說,他是所有士兵中塊頭最大的!皬乃麄兓貋砗竽樕系谋砬榭矗夷芟胂蟮贸瞿敲佑卸嗝疵利。從那以后,他們似乎就一直沉浸在白日夢里!
“你們在家鄉(xiāng)有妻子或者女友嗎?”克雷轉(zhuǎn)移了話題。
很多人默默地點了點頭,似乎聽到他的問題后就沉浸到幻想中。
“幽靈是什么人呢?”獵人問。
“克雷先生,對于他們,如果不是情勢所逼,我們是絕口不提的。”威姆斯說,“隊長跟我們說,不要成天想著他們,他不希望我們生活在恐懼中。”
這時,大家都陷入沉默。
“你要是親眼見過,也會像我們一樣害怕!奔{科爾說道。
現(xiàn)在已是午夜,克雷站在城堡后城墻上的窄道上,凝視著兩百米外被初雪覆蓋的林地。外面格外寒冷,他穿著他們發(fā)給他的黃色軍大衣。他們給他配的來復(fù)槍質(zhì)量不如銅墻鐵壁城里制造的槍支。這是一柄單發(fā)雙管的槍,一次只能裝兩發(fā)子彈。他們給了他一袋子彈。西方王國的科技從來就不值一提。
獵人還沉浸在晚餐時愉快的談話中,他覺得經(jīng)歷了幾個月在彼方的獨自跋涉,自己身上的人性開始慢慢蘇醒了。他對這個新家和目前的處境感到非常滿意。他的狩獵技能在這里能派上用場,F(xiàn)在,有地住,有活干,克雷倒有些期待冬天快點到來。
他轉(zhuǎn)身看了看城墻里面的情況,一切如常。伍德坐在窄道下面注意著克雷的一舉一動。每一面城墻頂上都有一名士兵在放哨。城墻內(nèi)的建筑外面還有四名士兵巡邏。獵人試圖在頭腦中想象這些新兵剛來佛多城所目睹的屠殺場面。獵人的頭腦里閃現(xiàn)出一幅尸骨遍野的畫面。他記起了有一個年輕人說過他們剛來城堡的第一個星期是在掘墓埋尸中度過的,尸體就埋在西城墻五十米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