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哪里來?又往哪里去?她只給世人留下了一個背影,然后背起包走向遠方,義無反顧地流浪。她一生流浪過五十四個國家,經歷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傳奇故事。有人說:“三毛的一生,抵別人過好幾生。”
作者也懷著一種向往、一種尊敬,追年三毛,以行走的姿態(tài)還原三毛的愛和流浪。書中有三毛年少時恐怖的遭遇,有三毛獨自面對未婚夫的亡故,有三毛與荷西的天涯之戀,更有三毛在撒哈拉沙漠中的時光之旅……三毛對愛、對生活充滿激情與希望,命運卻讓她飽受磨難。
縱觀三毛一生,所有繁花似錦的背后,隱著淡淡的哀傷,小時候、青春期、長大后……她熱愛生活,可所寫文章卻永遠拋卻不了那種無法擺脫的哀愁。
世人多以為她是追求遠方的浪漫之人,卻不知她內心里的孤獨,即便仗劍走天涯,也懷揣雨季寂寞愁。
2|春水春風,綠園小亭
陳嗣慶,浙江定海岱山島小沙鄉(xiāng)人。早年畢業(yè)于蘇州東吳大學法律系,后到上海,教書為生。抗戰(zhàn)時期到重慶,仍以法律為業(yè)。三毛的母親繆進蘭出生于上海,高中畢業(yè)不久后就和陳嗣慶結婚,曾做過小學教師,后辭職在家做家庭主婦。夫婦二人都是基督徒。
三毛降生,陳嗣慶起名陳懋平:“懋”是家族排行,而“平”,便是和平了——好比大觀園里,給冬令的枯枝著上彩綢彩絹的絹花,一朵花里,寄托的是春水春風,綠園小亭的夢。
初學寫字的三毛自作主張省掉筆畫繁雜的“懋”字,學名變成陳平,乳名叫妹妹。你若熟悉三毛,也必熟悉這兩個名字。她一九七四年發(fā)表《沙漠中的飯店》,才有了“三毛”這個名字!瓣惼健焙汀懊妹谩笔撬母,“三毛”是月亮樹婆娑的枝和葉。
若你熟悉三毛,也必熟悉“Echo”這個字,這是月亮樹上另一枚婆娑葉。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三毛還有一個名字“我的撒哈拉之心”?
如果你知道,那么,你必是為她流過淚。因為那是一個人專門為她所起,只屬她一人所有;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個人,說給這個世界上另一個獨一無二的人的獨一無二的愛語。
這一生一世一雙人,生死緣由本不應由外人置喙。生而脈脈相對、喁喁私語,任花事開到荼�3�9;死而一抔黃土隔開幽明兩界,逝者已矣,唯余生者醒里夢里魂相寄。往昔錦繡流年,于今化作灰煙,只在光陰里留下了他們的傳說。他們,一個叫三毛,一個叫荷西。
親愛的讀者,假如你是一個還沒有投生的靈魂,上帝向你發(fā)問,讓你做選擇。他說:“你將會投生在一個戰(zhàn)亂未息的年代,將會在長大的過程中經歷無數(shù)磨難挫折,將會嫁一個深愛的人,這個人卻會在不久死去,而你,經歷了孀居的孤寂與絕望的思念后,用一根絲襪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么,你還肯不肯出世?
親愛的讀者,我不知道你肯不肯,若是我,未必是肯的。
但是三毛肯。
所以她很勇敢。
她是一個勇敢的小孩。
黃角椏有這樣的民謠:“黃角椏,黃角椏,黃角椏下有個家。生個兒子會打仗,生個女兒寫文章�6�8�6�8”
這話說得有意思。
為什么要生個兒子會打仗呢?
為什么生個女兒要會寫文章呢?
為什么要把“會打仗”和“會寫文章”像兩個勛章一樣貼在民謠里閃閃亮呢?
細想一下,會打仗是指的能武吧,會寫文章自然是指的能文。也就是說,生在黃角椏的小孩,男的能武,女的能文,便是一抔黃土也能變作金——一種多么樸素和美好的希望。
民謠在三毛身上得了應驗,果然終身以文為生,三毛的姐姐陳田心做音樂教師,大弟陳圣經商,小弟陳杰學法律。也許是姐弟們沒有出生在黃角椏,所以男的不愛打仗,女的不愛寫文章。不知道這個叫不叫作命運。
有人說,“命運”是迷信,那么,三毛就很“迷信”。
她信八字,說:“八字和個性有關!
她也信血型,說:“我是個B型血的人,雖然常常晴天落大雨,可是雨過天晴亦是來得很快!边@倒讓人想起了張愛玲。胡蘭成在《今生今世》里說:“愛玲從來不牽愁惹恨,要就是大哭一場。她告訴我有過兩回,一回是她十歲前后,為一個男人,但我記不得是愛玲討厭他或喜歡他而失意,就大哭起來。又一回是在香港大學讀書時,一年放暑假,仿佛是因炎櫻沒有等她就回上海家去了,她平時原不想家,這次卻倒在床上大哭大喊得不可開交。她文章里慣會描畫惻惻輕怨、脈脈情思、靜靜淚痕,她本人卻寧像晴天落白雨!
這一點這兩個女人倒的確很像。一九七八年,三毛住在西班牙丹娜麗芙島,一日出門買菜,異國巧遇闊別表姐夫,后到船上為他送行,哭得好像天塌地陷;轉過頭卻是船剛駛遠,她又有說有笑,像剛才什么都不曾發(fā)生。好比大太陽伴大雨點,雷聲過后半邊天上垂下虹霓。很好看,沒負擔。
她親愛的丈夫荷西,則是O型血,就是她嘴里的“擇善固執(zhí)”型。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因我也是O型,哪怕被兇狠地傷過,還是固執(zhí)地認為這個世界真比假多、善比惡多、美比丑多。
她又信星相,說自己是掠奪成性,一切美德都想占有的白牡羊。她的丈夫是天秤,像頑皮的孩子,總是在A和B、甲和乙的中間,搖搖晃晃求平衡。這一點說得也是蠻準。天秤座的荷西哦,平時和三毛在一起,三毛可以空手插兜里走路,菜籃子歸荷西來提;可是有媽媽在,就要三毛提菜籃子;平時和三毛在一起,三毛可以揪他的頭發(fā),讓他來背,可是有媽媽在,他就要在三毛面前拿起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款來——可笑也可愛。
三毛還有“特異功能”。她說她能和她逝世的丈夫說話,只要用一枚銅板,在桌面上擦幾分鐘——說實話,這一點我相信。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堅執(zhí)的唯物論者,我相信一個說法:任何一個實實在在的物理問題,追究到頂,都是哲學問題。我也從來都相信這個世界不是偶然生成:這么精美的世界、這么壯偉的奇觀、這么一絲一毫一厘都差之不得的精妙搭配,怎么可能只是一個偶然;這么精密的人體構造、這么精密的骨骼血肉,怎么可能只是一個偶然;這個世界怎么可能只是偶然誕生,我們怎么可能偶然出現(xiàn),又偶然相逢。既然全都是必然,那靈魂一世又一世的轉生又有什么稀奇?既然這樣,我甚至可以相信,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如果我呼喚三毛的靈魂,她會笑笑地出現(xiàn),雖然我的肉眼看不見,但是我的靈魂層面會接觸到她的靈魂層面;而我們所愛的人,即使他已經逝世,如果你呼喚,他也會把靈魂散漫在你的周圍,如同空氣,把你輕輕地、溫柔地包裹起來,如同溫柔的新絮包裹住剛出生的嬰兒——此刻的你莫名地想落淚,卻不是因為孤單。
——那么,她和她陰間的丈夫談話,又有什么不可以?
甚至有一次,一九八四年,她參加臺灣作家醉公子主持的“陰間之旅”活動,靈魂竟然見到了干爸徐。這一切,你可以說是幻覺,也可以說是真實。而一個美國的叫作尼爾的人,用他的黃色筆記簿的紙,拿筆懸在上面,運用心靈感應,由一個叫作“上帝”的家伙寫出來好幾本書的文字。
——那套書的名字,就叫作《與神對話》。
世人愛三毛,愛的就是她的傳奇,抑或說是“神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