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fù)雜的世界,唯有梁實秋,還你從容優(yōu)雅! 断肽钍且环N淡淡的痛》是梁實秋懷念故人、好友、親人的一部感人肺腑的散文集,時而追念隨風(fēng)逝去的歲月,時而感懷永遠不來的青春,時而傷懷無法撫平的情感,文辭懇切感人,讓人讀之深深感動,潸然淚下。 在這本書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代文人內(nèi)心的雋永和細膩,可以看到人與人之間*真切的情感!
★大師經(jīng)典作品,*新精裝收藏版,千萬網(wǎng)友鼎力推* ★教育部推*必讀書目,于簡單中蘊藏大智慧,于平淡中流溢真性情 ★現(xiàn)代人的心靈讀本,暢銷2000萬冊,影響整整三代中國人 ★復(fù)雜的世界,唯有梁實秋,還你從容優(yōu)雅! 锵肽,是*長情的告白,有時甜蜜,有時憂傷。
梁實秋,現(xiàn)代作家。時而流連于衣食住行,時而沉醉于琴棋書畫,時而天文地理,時而人情世故。沒有生之無聊死之激烈的大悲大喜,而是在平淡樸實中流露出風(fēng)趣幽默,在嬉笑詼諧中顯現(xiàn)出溫厚大氣,在簡潔的文字中透出高雅平和,融情趣、智慧、學(xué)問于一爐,瀟灑雋永,包羅萬象,讀之如飲甘飴,散發(fā)著積*溫暖的情味和香氣! ×簩嵡锏洳刈髌罚骸 01:人生自有歡喜處 02:把快樂種在心里 03:人間有味,*是清歡 04:想念是一種淡淡的痛 05:生活在別處 06:沉思錄
想我的母親
父母對子女的愛,子女對父母的愛,是神圣的。我寫過一些雜憶的文字,不曾寫過我的父母,因為關(guān)于這個題目我不敢輕易下筆。小民女士逼我寫幾句話,辭不獲已,謹先略述二三小事以應(yīng),然已臨文不勝風(fēng)木之悲。
我的母親姓沈,杭州人。世居城內(nèi)上羊市街。我在幼時曾侍母歸寧,時外祖母尚在,年近八十。外祖父入學(xué)后,沒有更進一步的功名,但是課子女讀書甚嚴。我的母親教導(dǎo)我們讀書啟蒙,嘗說起她小時苦讀的情形。她同我的兩位舅父一起冬夜讀書,冷得腿腳僵凍,取大竹簍一,實以敗絮,三個人伸足其中以取暖。我當(dāng)時聽得惕然心驚,遂不敢荒嬉。我的母親來我家時年甫十八九,以后操持家務(wù)盡瘁終身,不復(fù)有暇進修。
我同胞兄弟姊妹十一人,母親的劬育之勞可想而知。我記得我母親常于百忙之中抽空給我們幾個較小的孩子們洗澡。我怕肥皂水流到眼里,我怕癢,總是躲躲閃閃,總是格格地笑個不住,母親沒有工夫和我們糾纏,隨手一巴掌打在身上,邊洗邊打邊笑。
北方的冬天冷,屋里雖然有火爐,睡時被褥還是涼似鐵。尤其是鉆進被窩之后,脖子后面透風(fēng),冷氣順著脊背吹了進來。我們幾個孩子睡一個大炕,頭朝外,一排四個被窩。母親每晚看到我們鉆進了被窩,吱吱喳喳地笑語不停,便走過來把油燈吹熄,然后給我們一個個的把脖子后面的棉被塞緊,被窩立刻暖和起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我不知道母親用的是什么手法,只知道她塞棉被帶給我無可言說的溫暖舒適,我至今想起來還是快樂的,可是那個感受不可復(fù)得了。
我從小不喜歡喧鬧。祖父母生日照例院里搭臺唱傀儡戲或灤州影戲。一過八點我便掉頭而去進屋睡覺。母親得暇便取出一個大簸籮,里面裝的是針線剪尺一類的縫紉器材,她要做一些縫縫連連的工作,這時候我總是一聲不響地偎在她的身旁,她趕我走我也不走,有時候竟睡著了。母親說我乖,也說我孤僻。如今想想,一個人能有多少時間可以偎在母親身旁?
在我的兒時記憶中,我母親好像是沒有時候睡覺。天亮就要起來,給我們梳小辮是一樁大事,一根一根地梳個沒完。她自己要梳頭,我記得她用一把抿子蘸著刨花水,把頭發(fā)弄得锃光大亮。然后她就要一聽上房有動靜便急忙前去當(dāng)差。蓋碗茶、燕窩、蓮子、點心,都有人預(yù)備好了,但是需要她去雙手捧著送到祖父母跟前,否則要兒媳婦做什么?在公婆面前,兒媳婦是永遠站著,沒有座位的。足足地站幾個鐘頭下來,不是纏足的女人怕也受不了!最苦的是,公婆年紀大,不過午夜不安歇,兒媳婦要跟著熬夜在一旁侍候。她困極了,有時候回到房里來不及脫衣服倒下便睡著了。雖然如此,母親從來沒有發(fā)過一句怨言。到了民元前幾年,祖父母相繼去世,我母親才稍得清閑,然而主持家政教養(yǎng)兒女也夠她勞苦的了。她抽暇隔幾年返回杭州老家去度夏,有好幾次都是由我隨侍。
母親愛她的家鄉(xiāng)。在北京住了幾十年,鄉(xiāng)音不能完全改掉。我們常取笑她,例如北京的“京”,她說成“金”,她有時也跟我們學(xué),總是學(xué)不好,她自己也覺得好笑。我有時學(xué)著說杭州話,她說難聽死了,像是門口兒賣筍尖的小販說的話。
我想一般人都會同意,凡是自己母親做的菜永遠是最好吃的。我的母親平常不下廚房,但是她高興的時候,尤其是父親親自到市場買回魚鮮或其他南貨的時候,在父親特?zé)┲,她也欣然操起刀俎。這時候我們就有福了。我十四歲離家到清華,每星期回家一天,母親就特別痛愛我,幾乎很少例外地要親自給我炒一盤冬筍木耳韭菜黃肉絲,起鍋時澆一勺花雕酒,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但是這一盤菜一定要母親自己炒,別人炒味道就不一樣了。
我母親喜歡在高興的時候喝幾盅酒。冬天午后圍爐的時候,她常要我們打電話到長發(fā)叫五斤花雕,綠釉瓦罐,口上罩著一張毛邊紙,溫?zé)崃说乖诓璞锖臀覀児诧。下酒的是大落花生,若是有“抓空兒的”,買些干癟的花生吃則更有味。我和兩位姐姐陪母親一頓吃完那一罐酒。后來我在四川獨居無聊,一斤花生一罐茅臺當(dāng)做晚飯,朋友們笑我吃“花酒”,其實是我母親留下的作風(fēng)。
我自從入了清華,以后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就少了?箲(zhàn)前后各有三年和母親住在一起。母親晚年喜歡聽平劇,最常去的地方是吉祥,因為離家近,打個電話給賣飛票的,總有好的座位。我很后悔,我沒能分出時間陪她聽?wèi),只是由我的姐姐弟弟們陪她消遣?nbsp;
我父親曾對我說,我們的家所以成為一個家,我們幾個孩子所以能成為人,全是靠了我母親的辛勞維護。一九四九年以后,音訊中斷,直等到恢復(fù)聯(lián)系,才知道母親早已棄養(yǎng),享壽九十歲。西俗,母親節(jié)佩紅康乃馨,如不確知母親是否尚在則佩紅白康乃馨各一。如今我只有佩白康乃馨的份兒了,養(yǎng)生送死,兩俱有虧,慘痛慘痛!
槐園夢憶
季淑于一九七四年四月三十日逝世,五月四日葬于美國西雅圖之槐園(AcaciaMemorialPark);眻@在西雅圖市的極北端,通往包澤爾(Bothell)的公路的旁邊,行人老遠地就可以看見那一塊高地,芳草如茵,林木蓊郁,里面的面積很大,廣袤約百數(shù)十畝。季淑的墓在園中之樺木區(qū)(BirchArea),地號是16-C-33,緊接著的第十五號是我自己的預(yù)留地。這個墓園本來是共濟會所創(chuàng)建的,后來變?yōu)楣_,非會員亦可使用。園里既沒有槐,也沒有樺,有的是高大的樅杉和山杜鵑之屬的花木。此地墓而不墳,墓碑有標(biāo)準的形式與尺寸,也是平鋪在地面上,不是豎立著的,為的是便利機車割草。墓地一片草皮,永遠是綠茸茸,經(jīng)常有人修剪澆水。墓旁有一小噴水池,雖只噴涌數(shù)尺之高。但汩汩之泉其聲嗚咽,逝者如斯,發(fā)人深省。往遠處看,一層層的樹,一層層的山,天高云譎,瞬息萬變。俯視近處則公路蜿蜒,車如流水,季淑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長眠千古。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這是很平實的話。雖不必如荀粲之惑溺,或蒙莊之鼓歌,但夫妻版合,一旦永訣,則不能不中心慘怛!懊绹A盛頓大學(xué)心理治療系教授霍姆斯設(shè)計一種計點法,把生活中影響我們的變異,不論好壞,依其點數(shù)列出一張表。”(見一九七四年五月份《讀者文摘》中文版)在這張表上“喪偶”高列第一,一百點,依次是離婚七十三點,判服徒刑六十三點等等。喪偶之痛的深度是有科學(xué)統(tǒng)計的根據(jù)的。我們中國文學(xué)里悼亡之作亦屢屢見,晉潘安仁有悼亡詩三首: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
幃屏無仿佛,翰墨有余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悅?cè)缁虼,回遑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支;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fēng)緣隙來,晨溜依檐滴,
寢興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應(yīng)秋至,溽暑隨節(jié)闌,
凜凜涼風(fēng)升,始覺夏衾單。
豈曰無垂纊,誰與同歲寒?
歲寒無與同,朗月何朧朧!
展轉(zhuǎn)盻枕席,長簟竟床空!
床空委清塵,室虛來悲風(fēng),
獨無李氏靈,仿佛睹爾容!
撫襟長嘆息,不覺涕沾胸,
沾胸安能已,悲懷從中起。
寢興目存形,遺言猶在耳。
上慚東門吳,下愧蒙莊子,
賦詩欲見志,零落難具紀。
命也可奈何,長戚自令鄙。
曜靈運天機,四節(jié)代遷逝。
凄凄朝露凝,烈烈夕風(fēng)厲。
奈何悼淑儷,儀容永潛翳!
念此如昨日,誰知已卒歲!
改服從朝政,衷心寄私制;
茵幬張故房,朔望臨爾祭。
爾祭詎幾時,朔望忽復(fù)盡。
衾裳一毀撤,千載不復(fù)引。
亹亹期月周,戚戚彌相愍,
悲懷感物來,泣涕應(yīng)情隕。
駕言陟東阜,望墳思紆軫,
徘徊墟墓間,欲去復(fù)不忍。
徘徊不忍去,徙倚步踟躕,
落葉委埏側(cè),枯荄帶墳隅。
孤魂獨煢煢,安知靈與無?
投心遵朝命,揮涕強就車。
誰謂帝宮遠,路極悲有余!
這三首詩從前讀過,印象不深,現(xiàn)在悼亡之痛輪到自己,環(huán)誦再三,從“重壤永幽隔”至“徘徊墟墓間”,好像潘安仁為天下喪偶者道出了心聲。故錄此詩于此,代攄我的哀思。不過古人為詩最重含蓄蘊藉,不能有太多的細膩的寫實的描述。例如,我到季淑的墓上去,我的感受便不只是“徘徊不忍去”,亦不只是“孤魂獨煢煢”,我要先把鮮花插好(插在一只半埋在土里的金屬瓶里),然后灌滿了清水;然后低聲地呼喚她幾聲,我不敢高聲喊叫,無此需要,并且也怕驚了她;然后我把一兩個星期以來所發(fā)生的比較重大的事報告給她,我不能不讓她知道她所關(guān)切的事;然后我默默地立在她的墓旁,我的心靈不受時空的限制,飛躍出去和她的心靈密切吻合在一起。如果可能,我愿每日在這墓園盤桓,回憶既往,沒有一個地方比槐園更使我時時刻刻地懷念。
死是尋常事,我知道,墮地之時,死案已立,只是修短的緩刑期間人各不同而已。但逝者已矣,生者不能無悲。我的淚流了不少,我想大概可以裝滿羅馬人用以殉葬的那種“淚壺”。有人告訴我,時間可以沖淡哀思。如今幾個月已經(jīng)過去,我不再淚天淚地地哭,但是哀思卻更深了一層,因為我不能不回想五十多年的往事,在回憶中好像我把如夢如幻的過去的生活又重新體驗一次,季淑沒有死,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
二
季淑是安徽省徽州績溪縣人;罩荽蟛糠质巧降,地瘠民貧,很多人以種茶為業(yè),但是皖南的文風(fēng)很盛,人才輩出。許多人外出謀生,其艱苦卓絕的性格大概和那山川的形勢有關(guān)。季淑的祖父程公諱鹿鳴,字蘋卿,早歲隨經(jīng)商的二伯父到了京師。下帷苦讀,場屋連捷,后實授直隸省大名府知府,勤政愛民,不義之財一芥不取,致仕時囊橐以去者僅萬民傘十余具而已。其元配逝時留下四女七子,長子諱佩銘字蘭生即季淑之父,后再續(xù)娶又生二子,故程府人丁興旺,為旅食京門一大家族。季淑之母吳氏,諱浣身,安徽歙縣人,累世業(yè)茶,寄籍京師。季淑之父在京經(jīng)營筆墨店程五峰齋,全家食指浩繁,生活所需皆取給于是,身為長子者為家庭生計而犧牲其讀書仕進。季淑之母位居長嫂,俗云“長嫂比母”,于是操持家事艱苦備嘗,而周旋于小姑小叔之間其含辛茹苦更不待言?婆e廢除之后,筆墨店之生意一落千丈,程五峰齋終于倒閉。季淑父只身走關(guān)外,不久歿于客中,時季淑尚在髫齡,年方九歲,幼年失怙打擊終身。季淑同胞五人,大姐孟淑長季淑十一歲,適丁氏,抗戰(zhàn)期間在川尚曾晤及,二姐仲淑、兄道立、弟道寬則均于青春有為之年死于肺癆。與母氏始終相依為命者,唯季淑一人。
季淑的祖父,六十歲患癱瘓,半身不遂。而豪氣未減,每天看報,看到貪污枉法之事,就拍桌大罵聲震屋瓦。雅好美食,深信“七十非肉不飽”之義,但每逢朔望則又必定茹素為全家祈福,茹素則哽咽不能下咽,于是非嫌油少,即怪鹽多。有一位叔父乘機進言,“曷不請大嫂代表茹素,雙方兼顧?”一方是“心到神知”之神,一方是非肉不飽的老者。從此我的岳母朔望代表茹素,直到祖父八十壽終而后已。叔父們常常宴客,宴客則請大嫂下廚,家里雖有廚師,佳肴仍需親自料理,灶前佇立過久,足底生繭,以至老年不良于行。平素家里用餐,長幼有別,男女有別,媳婦孫女常常只能享受一些殘羹剩炙。有一回一位叔父掃除房間,命季淑抱一石屏風(fēng)至戶外拂拭,那時她只有十歲光景,出門而踣,石屏風(fēng)破碎,叔父大怒,雖未施夏楚,但訶責(zé)之余復(fù)命長跪。
季淑從小學(xué)而中學(xué)而國立北京女高師之師范本科,幾乎在饔飧不繼的情形之下靠她自己努力奮斗而不輟學(xué),終于一九二一年六月畢業(yè)。從此她離開了那個大家庭,開始她的獨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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