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亂局,武裝勢力相互傾軋;為愛情,土匪頭子九死一生;打日寇,眾桿子視死如歸;遇饑荒,山寨弟兄設(shè)場放飯;報(bào)大恩,土匪神槍手投奔新四軍;為私利,國軍師長射殺胞妹;救蒼生,文弱秀才勇闖敵營;顧大局,壓寨夫人慷慨赴義;不屈服,眾英雄挺身跳崖……
陳傳龍,河南省作協(xié)會員,散文、小說散見于報(bào)刊,散文《山妞》獲第二屆全國吳伯簫散文獎,《裸女》獲第三屆長江杯網(wǎng)絡(luò)小說大賽中短篇賽區(qū)冠軍,《瘋女》獲第四屆中短篇賽區(qū)亞軍。
第一章
桿子來了
“桿子①來了!桿子來了!”
一聲驚叫打破沉寂,牛蹄莊炸開了鍋,婦女、孩子、老人匆匆找地方躲藏,青壯年匆匆向唐太極家奔去。
透過村口密集的樹林望去,遠(yuǎn)方塵土飛揚(yáng),牛蹄莊又將遭受一場劫難,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唐太極是紅槍會會首,又是紅槍會的武術(shù)教師,早上天不亮帶領(lǐng)紅槍會會員到村北河灘里習(xí)武,看看練得差不多了,讓大徒弟邱林青照看著,拎著明晃晃的太極刀回去做飯。進(jìn)了屋,舀盆水擦擦臉,撣撣身上的塵土,正準(zhǔn)備進(jìn)廚房,聽見急促的呼喊聲,抓過太極大槍,沖出門外。門外已經(jīng)站滿青壯年,有的把紅纓槍豎在面前,有的手握大刀,有的扛著毒錐②,等待唐太極的命令。
唐太極環(huán)視威武的紅槍會會員,心里犯嘀咕:敢在天亮以后來牛蹄莊搶劫,不是小股桿子,肯定是大股桿子,千萬不敢掉以輕心。牛蹄莊紅槍會組織起來兩年了,名聲越傳越遠(yuǎn),小股桿子不敢來,只有大股桿子偶爾來幾次,也沒撈到便宜。近幾年,桿子比以前多了,手里的槍也多了,紅槍會還用刀槍棍棒之類的兵器,很難靠近桿子,要打贏這一仗,他心里沒把握。轉(zhuǎn)念又想,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害怕沒用,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紅槍會會員腰系紅綢子,手執(zhí)紅纓槍,一桿火紅的旗幟立在隊(duì)伍前頭,呼啦啦迎風(fēng)招展。唐太極見紅槍會法師鐘鐵匠沉穩(wěn)地站在旁邊,增添了信心,高聲說:“紅槍會會員聽令,常言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父老鄉(xiāng)親們都看著咱們,咱們絕不能讓桿子進(jìn)莊!
“中!”群情鼎沸,呼聲震天。
法師鐘鐵匠從唐太極身后走上前,干脆利落地說:“趕緊埋伏,下套子,拉絆馬索,把他們摞翻,咱們手中的家伙才能使上勁,沉住氣,不慌張,按事先演練的陣勢埋伏,去吧!
剛剛埋伏好,桿子已到了近前。狡猾的桿子沒有急于進(jìn)村,在村頭十字路口勒馬停下來,一位嘍啰走上前叫陣:“朋友,不要藏了,今天我們不砸窯①,要追一個人,不關(guān)你們的事,出來說句話,要是見那個人鉆了圍子②言語一聲;要是沒鉆圍子,說一聲往哪兒去了,我們?nèi)プ,絕不打擾!钡攘艘粫,不見回答,嘍啰又發(fā)話說:“朋友,今天我們大架子③脾氣好,要是不識抬舉就撕圍子④了,趕快出來說話。”喊話夾雜著黑話,百姓與桿子常年打交道,能聽懂一些黑話。
一位矮個桿子見沒人答話,鼓動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頭目說:“大架子,別跟他們說恁多廢話,攻進(jìn)去算了。”矮個子說完,對著前面空地高聲叫喊:“喂,你們識相點(diǎn),我們大架子管直⑤,再不答話就撕圍子了!”
“卦響⑥!”騎大馬的桿子頭目嚴(yán)厲訓(xùn)斥說,矮個子不敢吭聲,站到旁邊去了!芭笥,我賽秦瓊吐口唾沫砸個坑,說話算數(shù),只要朋友出來說句話,絕不動牛蹄莊一草一木。”叫作賽秦瓊的大架子耐著性子,等待對方回答。賽秦瓊頭戴一頂黑禮帽,腰里別著兩把洋槍,身穿灰色長袍,側(cè)耳細(xì)聽一陣,隱約有腳步聲,便知對方有松動,示意堂將①把槍放下。
唐太極從容地站起身,邁開貓步走過來。大徒弟邱林青和二徒弟禹殿文不讓師父過去,唐太極沒理會,徑直向前走去。桿子見他沉著冷靜,步態(tài)沉穩(wěn),知道有來頭,不自覺地握緊槍。紅槍會會員更替唐會首捏把汗,桿子沒誠信可言,翻臉不認(rèn)人,萬一遭到襲擊要吃大虧,他們握緊手中的紅纓槍,準(zhǔn)備隨時沖上去救唐會首。唐太極面無懼色,款步走到棗紅馬前,抱起雙拳打個照面,“哦,是大名鼎鼎的賽秦瓊,不知來敝莊有何貴干?”
“不敢當(dāng),承蒙江湖弟兄們給臉面,權(quán)且混口飯吃!
“自謙了,不知賽秦瓊來敝莊有啥事?要是路過哩,請下馬喝碗茶,歇歇腳;要是撕圍子,先過我這一關(guān)!”
賽秦瓊聽這話很不高興,要是平時非得較量一番,今天有要事,不想和這個老家伙計(jì)較。不過,這老家伙說話從容、不慌不忙,絕非一般人物,“朋友,看神色你不是等閑之輩,請問你高姓大名?”
“不敢當(dāng),在下姓唐,名童!
“噢?唐太極可是你?”
“不敢當(dāng),不過是江湖弟兄們抬舉罷了!
賽秦瓊慌忙下馬,雙手抱拳在左肩之上作揖。桿子作揖和常人不一樣,雙手抱拳要高過左肩。“想不到在這里遇到大名鼎鼎的唐太極,幸會,幸會。”
“過獎了,有話請直說!
“不愧是老英雄,果然爽快。閑話少敘,今日有急事,不便進(jìn)莊打擾,改日一定登門拜訪!
“請便!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唐老英雄能否指點(diǎn)一二?”
“盡管說,只要賽秦瓊不打牛蹄莊,取在下的人頭也心甘情愿!
“唐老英雄說哪里話?有你在,銅峰人馬不敢進(jìn)牛蹄莊!
“我代表牛蹄莊老少爺們感謝你了。”唐太極又施一禮。
邱林青和禹殿文見氣氛緩和了,長長吁出一口氣,從墻角后面出來,往師父跟前走。遠(yuǎn)近一百多股桿子數(shù)銅峰勢力最大,有一萬多人,不過,銅峰桿子從來沒有來過牛蹄莊。先前,桿子經(jīng)常來騷擾,最多的時候,一夜來過三四撥,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太陽一落山,莊子里沒有人走動,家家戶戶關(guān)門閉戶,有糧食不敢放在屋里,挖個地窖藏起來,或者存到附近山洞里,豬羊雞鴨不敢養(yǎng)。前年,唐太極在鐘鐵匠的鼓動下組織了紅槍會,夜晚輪流放哨,一有風(fēng)吹草動及時通報(bào),紅槍會會員合力抵抗,桿子撈不到便宜,來的次數(shù)少了,百姓的日子安穩(wěn)多了。
賽秦瓊說:“有唐太極這樣忠肝義膽的英雄,是牛蹄莊的幸事。”
“大架子過獎了,在下只是為父老鄉(xiāng)親盡微薄之力,如果能保護(hù)牛蹄莊百姓,實(shí)是大架子給臉面!
“閑話少說,有一事請教,你們見到一個人了嗎?”
“誰?”
“搓單①,不知道名姓,剛剛從李家樓黃草窯子②里挑③出來,騎三白驢,我們一路追過來,有人看見說往牛蹄莊方向來了。唐老英雄要是見了說一聲,看看那家伙是進(jìn)莊了,還是從大路上過去了。”李家樓距牛蹄莊六七十里,是銅峰的勢力范圍,有人敢明目張膽地跑到銅峰地盤上搶東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今天天不亮,賽秦瓊帶領(lǐng)堂將從外面回來,正趕上那家被搶的人家上銅峰告狀,大架子聽完火冒三丈,一路追蹤搓單到了牛蹄莊。賽秦瓊以多年經(jīng)驗(yàn)判斷,搓單的家伙要么是哪個莊的人,白天老老實(shí)實(shí),晚上出去搶東西;要么是哪股桿子里的人,背著山寨出來單干,撈外快。搓單很難防,一個人獨(dú)來獨(dú)往,四處游蕩,不容易判斷他是莊稼人還是桿子。唐太極弄明來意,放下心來;厣韱柤t槍會會員見沒見騎三白驢的人,一位會員說,他從河灘上練完槍回家,繞道去看看莊稼長勢,走到村東口見一個騎三白驢的人,驢脖子上掛著幾只雞鴨,不慌不忙,還哼著小曲,像進(jìn)城趕集的。
矮個子向賽秦瓊低聲說:“大架子,被搶那家說搓單拿了他的紅冠子扁嘴子④!
“是這個外哈⑤!辟惽丨偺ь^高聲問,“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紅槍會員指指通往縣城的官路說,往那個方向去了。賽秦瓊一勒韁繩,向唐太極說聲后會有期,一溜煙往縣城方向追去。
望著銅峰桿子走遠(yuǎn)了,唐太極松了一口氣,保住了牛蹄莊,往后參加紅槍會的人一定更多。紅槍會會員紛紛圍過來,長出一口氣,議論紛紛。忽然,有人驚呼,會首,又有一股桿子來了!唐太極扭頭遠(yuǎn)眺,西南角木匠鋪方向人影晃動,塵土飛揚(yáng),又有一股人馬奔牛蹄莊而來。唐太極不敢怠慢,帶領(lǐng)紅槍會會員匆忙奔去。
來的不是桿子,是鄰村木匠鋪的黃槍會人馬,在會首段立柱的帶領(lǐng)下,直奔牛蹄莊而來。唐太極不知道段立柱為啥帶領(lǐng)人馬趕來,也許是想趁火打劫吧,想到這里,他氣不打一處來,嘣,將太極大槍戳在地上,立直。抬眼看去,只見對面一桿黃綢系柄的大黃旗,黃槍會員頭纏黃布帶,身著緊身衣,腰扎黃布條,手持黃纓槍,打綁腿,圓口布鞋上扎黃帶子,黃纓槍上黃纓子迎風(fēng)招展,槍頭銀亮,隊(duì)伍整齊,好不威風(fē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