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的魔咒》是“自說自畫叢書”中的一本。通過作家行走云南的山山水水的感悟,講述了高原、峽谷、江河與大自然的親密接觸中保持一種心靈的純凈,從多角度書寫了民族的風(fēng)情風(fēng)貌,生動地反映了邊陲小鎮(zhèn)富有民族特色的成長故事,充滿了個人獨特體驗。并配有作家自己創(chuàng)作的繪畫作品。
海男,女,出生于二十世紀(jì)六十年代,中國當(dāng)代作家,中國女性先鋒作家代表人之一。曾獲1996年劉麗安詩歌獎;中國新時期十大女詩人殊榮獎;2005年《詩歌報》年度詩人獎;2008年《詩歌月刊》實力派詩人獎;2009年榮獲第三屆中國女性文學(xué)獎;2014年獲第六屆魯迅文學(xué)獎。海男的跨文本寫作《男人傳》《女人傳》《身體傳》《愛情傳》等;長篇小說代表作《花紋》《夜生活》《馬幫城》《私生活》;散文集《空中花園》《屏風(fēng)中的聲音》《我的魔法之旅》《請男人干杯》等;詩歌集《唇色》《虛構(gòu)的玫瑰》《是什么在背后》等,F(xiàn)為云南師范大學(xué)特聘教授。
序:妖嬈地綻放/黃玲
踏著縫紉機的十三歲
寫作的故事
穿牛仔褲的那一天
父親的死告訴我了什么
遠(yuǎn)游,從一只箱子開始
我寫作時的房間
愛情,生命中探險的區(qū)域
我為什么喜歡漫游云南的地理
峽谷,是倒映自己滄桑滿懷的鏡面
何謂安心
梅里雪山的那種白
讀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
枕頭邊應(yīng)該有什么
穿牛仔褲和裙子的區(qū)別
愛情應(yīng)該是藍(lán)色或閃電色的
寫作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應(yīng)該是灰色的
我身體中的原始森林
門前那棵紫薇樹的粉紅色
從母親的飲食靜觀她淡澈的一生
鏡子所照見的妖魔
多年以前小說中寫下的片斷
坐手扶拖拉機去看露天電影
開一輛紅色拖拉機的理想生活
夢想著做一名列車服務(wù)員
我承認(rèn)我已歷盡滄桑
聽風(fēng)聲者說
人生相逢的第一個精靈
手札里有什么
少女們在公共浴室洗澡談?wù)摰脑掝}
照相館的肖像
我熱愛水牛行走的田野
對于哀牢山的熱愛
在嘎灑江岸仰望星空
當(dāng)我又一次穿過了高黎貢山的云層
《緬北往事》中寫給孫立人將軍的信
寫作中的碧色寨
世界是憂傷的
總有一些東西成為秘密
片斷:生活的日常性
我知道我依然故我
手札絮語
宇宙是一個深邃的虛空世界
我醒來就開始勞動
片斷:所謂詩人
熬吧,親愛的時間
嘎灑江畔的繡花婦女生活
我所經(jīng)歷的每一種陣痛都會過去
寫作就是將一件有污垢的衣服洗干凈的過程
后記:玫瑰詩人海男的日常生活/陳川
《光陰的魔咒》:
我記得那是我年僅13歲的時光。
家里突然有了一臺縫紉機,這臺機器是走后門才買來的,對于我來說,那是一個喜悅的時刻,因為我們的時代和我們個人都太需要縫紉機了?p紉機對于我來說就像當(dāng)時的自行車、手扶拖拉機一樣時髦。那時,我們的生活中還沒有“時髦”這個詞,盡管如此,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一臺臺手扶拖拉機是時髦的。我的小哥哥曾經(jīng)將手扶拖拉機從插隊的鄉(xiāng)村開回了家,拖拉機的身體上還纏繞著許多麥秸草,它們卷進了輪胎里,與泥土油污纏繞一體。對我而言,那一臺轟隆隆從鄉(xiāng)村開回家的拖拉機是時髦的。還有自行車也是時髦的。自行車可以載著我去看露天電影,那時候的一輛自行車太稀罕了,整個鎮(zhèn)上沒有多少輛自行車。
當(dāng)縫紉機來到我們家時,我們都穿著有補丁的衣褲生活著。那個時代幾乎所有人都穿有補丁的衣服,所以,我從小就學(xué)會了針線活。這是一種最為普遍的生活技能,只因為我們得親手為自己縫補衣服。那時候的衣服太容易變破爛了,因為衣服少,要經(jīng)常洗,再加上家里兄弟姐妹多,哥哥姐姐們穿過的衣服,必須傳承給弟弟妹妹們再穿下去。于是,我們學(xué)會了面對破爛的衣服,并且學(xué)會了針線,在家里的縫紉機未到來之前,我已經(jīng)會穿針引線了。
當(dāng)縫紉機到來時,我們正穿著補丁的衣服,從學(xué);丶,中間穿過了小鎮(zhèn)古老的街巷,所有年少的、年長的都穿著補丁的衣服,在小巷中來來往往。補丁衣,這是我成長歲月中的大風(fēng)景,它像美德,像樹上的痕跡,像我們手中的針或線,穿引了一個時代。
當(dāng)縫紉機降臨時,腳踏板來了,這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臺機器,它的到來,使我小心翼翼地將雙腳放在了踏板上,之后,是一陣陣的旋律。起初,我用縫紉機補衣服,它當(dāng)然比針或線更快。那些圓形、長方形的補丁很快就修正了我那些漿洗得發(fā)白的衣褲。
就這樣,隨同縫紉機的到來,針線活暫時結(jié)束了。當(dāng)母親從衣柜中翻出一塊花布時,那團粉紅色的布匹迅速使我心花怒放,我找到了剪刀,心里的那種撞擊感使我突然對自己的身體充滿了想象力。在一個石榴花綻放的日子里,我突然開始使用那只剪刀……身邊沒有裁剪師,所有尺寸都來自我的想象。那種原始而沖動的想象力,宛如使我的手觸摸到了樹與天空的距離。
尺寸學(xué)是美好的,那塊從母親箱子里脫穎而出的花布是美好的,我的身體是美好的。在那個綻放著石榴花的五月,年僅13歲,我竟然為自己親自裁剪并在腳踏縫紉機上為自己縫好了我個人史上第一個胸罩。
縫紉機是美好的,來自想象的撞擊力是美好的,從腳踏縫紉機流逝而來的女性經(jīng)驗的喜悅是美好的。
從那一刻開始,我知道穿在身上的衣服是會變破變舊的,身體中的器官是需要尺寸的。所有的機器無論從哪一個時代誕生,都是為了讓我們充滿想象力。只要我回過頭去,總會看見小哥哥駕著那輛纏繞著麥秸草的手扶拖拉機,穿越了從鄉(xiāng)村到小鎮(zhèn)的那條土黃色的路,來到了我眼眸中。除此外,還有自行車、針線盒、縫紉機、穿著大大小小補丁衣服的人們……所有這一切都是我們身體中喜悅而樸素的記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