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文學作家吳樹和《羊城晚報》資深記者蔣錚歷時三年,深入專注地調查走訪了中國內地數(shù)十家大中小學,鍥而不舍地采訪了百余位重要事件的親歷者、知情者,真實記錄了三十年中國教育發(fā)展歷程中若干個觸目驚心的典型事件以及獨特曲折的人物經(jīng)歷命運,展現(xiàn)了當下青少年與教育從業(yè)者們面對的精神迷茫與困頓,揭示了教育改革與發(fā)展需要反思的方方面面和艱難的探索求變之路。
《誰輸在起跑線上》側重基礎教育領域,應試教育與書山題海重壓下的未成年人,身心健康深受戕害,乃至惡性事件頻發(fā),可謂觸目驚心;《天驕之殤》側重高等教育領域,作者抽絲剝繭般剖析了高等學府里學術研究的弊端與高校學子的困境。
知易行難,作者還專訪了數(shù)位教育改革界的踐行者,他們的成功與輝煌,挫折與失意,更可引發(fā)教育界與廣大讀者對于三十年來中國教育的發(fā)展現(xiàn)狀與成敗得失深深思考。
適讀人群 :教師、學生、學生家長及大眾讀者等 中國教育的話題被千千萬萬的家庭為之焦慮、為之困頓并寄予殷殷厚望。本書的兩位作者大面積深入、專注、機智地調查,鍥而不舍追蹤式采訪,以職業(yè)的執(zhí)著和極大的耐心關注著人物和事件發(fā)展的各個節(jié)點,記錄下一個個真實、現(xiàn)貨、可信、得之不易的教育故事。
“錢學森世紀之問”,“為什么我們的學?偸桥囵B(yǎng)不出杰出人才?”經(jīng)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變遷,人們應該有了更清晰的觀察。而當我們讀完這兩本書,或許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啟發(fā),為中國的教育之路點亮一盞微弱的燈。
序 三十年我們缺失了什么?
掩卷而思,這不愧為一部奇書——中國教育的話題被千千萬萬的家庭為之焦慮、為之困頓并寄予殷殷厚望,在這同時,又被一大群權威專家所熱議、所剖析,并言之鑿鑿地指明出路,卻未見成效;面對多元思辨的無解,在莫衷一是的窘困中,以及說起話來就激烈爆棚的語境下,這本書究竟還有多少文章可做?這著實是一個令人擔心的問題。但是本書作者做得非常出色,顯然境高一界,藝高一籌。
大面積深入、專注、機智地調查,而且常常鍥而不舍地追蹤式采訪;一旦目標確定之后就隨之一個足夠的周期,不論是深受應試教育之害的學生,還是看似施害者的教師或家長,抑或是那些“超級考試工廠”的神話,作者都以職業(yè)的執(zhí)著和極大的耐心關注著人物和事件發(fā)展的各個節(jié)點,呈現(xiàn)出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虎頭豹尾的結構。如此竟然把一部非小說寫得比當下許多小說都更精彩凝練,在一連串鮮活、可信、得之不易的故事中閃爍出靈性的光輝,從而令讀者手不釋卷。
書中那些受害者與施害者猶如在同一沸騰的煉獄中,互為因果也互相轉換,每一真實的案例都展現(xiàn)一幅“風情萬種”卻“撕心裂肺”的畫卷,合乎情理又出乎意料。書中那個名叫麥麥的失蹤少年,還有小小年紀就出國留學的龍鳳胎,或是“天上人間”的劉彩霞,讀來令人震撼之余,也伴隨著一種近似禪宗的徹悟。類似的例子在書中幾乎可以信手拈來。于是,我們看到作者代價高昂的、含辛茹苦的、義無反顧的付出,其足跡遍及大江南北直至海外,在調查現(xiàn)場敏銳地應對變化莫測的前沿格局,以期捕捉彌足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我們也看到,這部書的精髓形于書內而修于書外。
在這個意義上,此書的可讀性對于眾多關心我國教育問題的人士來說是無可替代的。
《誰輸在起跑線上》以基礎教育領域為主要題材,《天驕之殤》以高等教育領域為主要題材,話語的環(huán)境氛圍似乎一張一弛。在普及教育階段,孩子們本應享受更多快樂和更加健康的時光,卻在書山題海的高壓下喘息著。故事的高潮是那些升學率很高的“名!保蝗司妥x,全家動員;一屆高考,千人拜樹,萬人放燈,夾道送考,彌漫著巫術般的狂迷。人生的目標如此淺近,誤把理想當做現(xiàn)實,錯把現(xiàn)實等同理想,以致暑期后開學的大學校園,本應是“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禮記?大學》)的大好時光,我們看到卻是另一派松弛凌亂的景象。
作者并不止于病態(tài)現(xiàn)象層面的精致描述,而是抽絲剝繭般地剖解著高等學府的外弛與內張——為項目經(jīng)費的撕搏,為評職稱的剽竊,以及依附于官僚體制的腐敗和揮之不去的暴戾之氣。通過一個個案例之后的鏈接、訪談和后記,從而將全書引向思辨的框架,向社會發(fā)出一聲聲叩問,并保持駕馭宏大話題應有的超然。
國人說起教育改革的宏論可謂滔滔不絕。不過,畢竟言者易,行者難。在《天驕之殤》中出現(xiàn)了令人刮目相看的三位踐行者——被稱作“三劍客”的大學校長。他們一樣的襟懷抱負,不一樣的機遇,略顯差異的性格,天壤之別的成效,在比照的鏡像中意趣盎然。作者又在中西教育文化比較的回廊中蕩漾了一下,答案清晰明了,結論欲吐還含,構成本書又一組華彩的樂章。
眾所周知的“錢學森之問”:“為什么我們的學?偸桥囵B(yǎng)不出杰出人才?”經(jīng)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變遷,人們應該有了更清晰的觀察。其實,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穿,所謂的“錢學森之問”實乃錢學森之盼。
三十年來我們的教育事業(yè)擁有很多收獲:基礎教育取得傲人的成就,即使遠在窮鄉(xiāng)僻壤也播下知識的種子。高等教育更是輝煌顯赫,每年從大學校園里走出令全世界為之眩暈的大批工程師,還有腹藏孔孟老莊又熟知蘇格拉底和柏拉圖的人文學者。他們身影的背景是亮麗的教學大樓、雄厚的師資和無邊際擴展的校區(qū)……這一切都可量化為龐大的數(shù)字,那數(shù)字令人瞠目結舌。
但是,錢學森之盼依然懸浮于空中,可望未可及,現(xiàn)實與先生的希望相距甚遠。
三十年來我們顯然缺失了什么?讓我們重拾理想與現(xiàn)實這個并不新鮮又不可釋懷的話題。三十年來,從成人到孩子的蕓蕓眾生,人們的理想在一點點消磨、抽空、褪變,遂把滾滾紅塵的功名利祿當做畢生追求的渴望。
什么是理想?它的詞義并不深奧,無非是比行尸走肉、沐猴而冠又多了一點精神的意涵,卻足可使人回腸蕩氣、血脈賁張。一個有理想的民族,可以在一無所有的絕境中奮起;一個失卻理想的民族,也可以在繁華似錦中枯萎凋零。
中國教育后顧有憂,作者在書中擊節(jié)長嘆,其憂令此書的讀者撫卷沉思!
理由
2016元宵,海南
作者簡介:中國著名作家、藝術評論家、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1977年至1986年蟬聯(lián)四屆中國優(yōu)秀報告文學大獎,2009年獲開放改革三十年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建國六十周年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代表作有《揚眉劍出鞘》、《理由小說報告文學選》、《明日酒醒何處》、《傾斜的足球場》、《香港心態(tài)錄》等。
卷首語
歷時三年多,這部書總算脫稿了,我們如釋重負之余,深感忐忑不安。
這幾年,正是中國教育經(jīng)歷十年復興、十年停滯、十年沉淪的歷史進程后,開始順應中國改革大潮尋找新出路的裂變期——脫軌、陣痛、迷茫、探尋……這一切,帶給本書作者的是一次次補充調查、反復論證、多重思考、更正表述……于是,在超出合同期限一年多后,我們才將書稿交審付梓。
即便如此,我們仍知身在改革大時代,文于思潮多變之秋,要想跟進或駕馭全程只是妄念,唯用誠惶誠恐之拙筆,截取大時代之下的若干凡人故事報告于世,至于其中人物命運的前世今生、是非曲直,且由讀者見仁見智、思之評之便罷。感謝東方出版社的同仁們,對我們此種愚頑執(zhí)著的書生意氣給予了理解與支持。
這一千多個晝夜我們做了些什么?明查暗訪了國內數(shù)十所不同類型、不同規(guī)模的大、中、小學。其中有萬眾仰慕、一“座”難求的重點中小學、“超級高中”、大學名校,也有默默無聞、甚至被人遺忘的普通學校,還有鮮為人知的“狀元生產(chǎn)線”、校園“江湖”……我們重點調查了近年來發(fā)生在校園里的若干典型案件“第一例”,力圖通過對那些悲劇元素的透析,將其凈化為可以激發(fā)正能量的動力,以期達到阻止悲劇續(xù)演的目的。
在百余名受訪人士中,有多位中科院院士、著名大學校長、資深教育家,如楊福家、朱清時、潘際鑾、劉道玉等。有知名或不知名的各類大學不同學科的教授、學者,也有參與應試教育、功名顯赫的“高考神!鳖I導,有默默無聞的普通學校老師,還有一些歐美國家有“故事”的教育界人士和家長。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接受我們采訪的數(shù)十位新老學生中,有恢復高考后曾經(jīng)萬眾矚目、如今行蹤難覓的第一代著名“神童”,如寧鉑、謝彥波等;有負笈游學海外的低齡留學生,如被移民美國的神秘龍鳳胎、留學法國的中國女孩莎拉等;還有“混跡”校園“江湖”、自稱“灰太狼一族”的問題少年……讀者可以通過我們的多篇獨家人物訪談和受訪者的奇特經(jīng)歷,一窺我國當代青少年進取之艱辛,墮落之無奈。
感謝所有受訪者,對我們的調查給予了充分信任和鼎力配合,不計觀點各異,不拒尖刻追問,好事壞事講真事,好話壞話說真話,喜怒哀樂顯真情。尤其難忘的是一些不幸經(jīng)歷失子之痛、心陷莫大悲哀的學生家長,在接受采訪時,不惜忍受“剜肉醫(yī)瘡”之苦,以現(xiàn)身說法警世示人,多番讓我們淚灑當場……
我們知道,所有這一切,皆因各位受訪者與作者有著一個共同的愿望——讓深受現(xiàn)行教育制度之累的孩子們早日脫離苦海、重拾童心,讓每一所學校早一天凈化為莘莘學子們健康成長的保護神。
在梳理案例、廓清思路時,我們也有過許多糾結,比如一些教育學者告訴我們:中國大學死了;但劉道玉、潘際鑾校長又告訴我們:中國大學可以不死;楊福家、朱清時校長則告訴我們:中國大學可以活得更好。三種思維、三樣說法、三重邏輯,透露出什么?中國教育在反省、在反思、在尋找適合自己的出路。
翻開世界歷史,無論哪一次重大變革的出現(xiàn),都會伴隨一場文化理念上的沖突與革命。而這種文化理念的變化,又經(jīng)常被包裹在某種迷障之下緩慢、痛苦、焦躁地進行著,一直掙扎到舊皮褪盡、新肌發(fā)生。我們的國家教育,我們的民族文化,不是正在經(jīng)歷這樣一次脫胎換骨的“涅槃”與優(yōu)化嗎?身在其中,進退與共,對此我們沒有理由泯滅理想,我們當有足夠的信心走向未來。
值本書出版之際,我們向全國政協(xié)常委、中國民主促進會中央委員會副主席、“新教育實驗”發(fā)起人朱永新教授,向中國著名報告文學作家、文學評論家理由先生,表示誠摯的謝意。他們以不同的身份,站在不同的角度,為本書撰寫了精彩的序與跋,足以詮釋本書的意旨與精神。
吳樹 蔣錚
于2016年清明
吳樹:作家、記者、中國收藏家協(xié)會常務理事。1950年出生于江西瑞昌,祖籍湖北大冶。主要作品:長篇紀實文學“中國文物黑皮書”三部曲——《誰在收藏中國》、《誰在拍賣中國》、《誰在忽悠中國》,分獲《亞洲周刊》、《中國圖書勢力榜》年度“十大好書”;創(chuàng)作、編導電視紀錄片與文藝專題片多部,多次獲國內外專業(yè)大獎。
蔣錚:廣東省“十佳女新聞工作者”、《羊城晚報》主任記者,多次獲廣東省新聞一、二等獎。著有新聞作品集《走進新加坡 走進香港》。
序 三十年我們缺失了什么?
卷首語
開 篇:有個故事這樣開頭
一則被西方媒體瘋傳的中國新聞
中國“神童方陣”
副總理兵敗“第一神童”
第一章 神童無神話
從象牙塔到佛塔
“諾貝爾”門前的中國神童
那是寧鉑和謝彥波的時代
第二章 天驕之殤
21世紀中國高!暗谝粴⑹帧
“鋼琴手”與“劊子手”
“天上人間”的美女大學生
第三章 “象牙塔”里的“浮世繪”
轟動中國的“萬言帖”
一起高校命案的“羅生門”
“象牙塔”里的貪官與“剽客”
第四章 后高考時代的狀元們
一條灰色新聞的轟動效應
“囚徒困境”與“狀元屠夫”
失聯(lián)的央視主播
第五章 被異化的學歷能量
史上最殘酷的情人之戰(zhàn)
“打工皇帝”的老游戲
EMBA的新玩法
“最慘博士后”與“最牛博導”
第六章 戰(zhàn)而論道:高校精英中國夢
劉道玉:珞珈山下啼血鳥
朱清時:摔碎的“官窯瓷器”
楊福家:“新洋務運動”進行時
成敗之間看國情
第七章 坐而論道:敢問路在何方?
熊丙奇:教育生態(tài)與悖論
潘際鑾:西南聯(lián)大的傳奇無法復制
朱永新:讓教育回歸本質
跋 教育應該為幸福人生奠基
第一章 神童無神話
關于神童的故事,有如一個個童話版?zhèn)髌,當時間將那些激動人心的童話還原成“實話”之后,那些故事里的傳奇人物就會在經(jīng)意或不經(jīng)意之間變成路人甲或路人乙。這樣的結局聽起來也許令人掃興,但回歸真實原本就是我們這個世界存在下去的理由。
從“第一神童”的出現(xiàn)到第一個少年班的建立,至今已近四十年光景。當西方媒體早已與我們無障礙同步享用信息源,再也不會重復“遴選神童”之類新聞荒誕劇的時候,“神童”的詞匯已幾經(jīng)演繹——“天才兒童”、“超常兒童”、“優(yōu)才”等等,應是一步步走下神壇的意思了。在此期間,一度集結了中國最高層領導和重磅級國際知名華裔科學家,以及普通民眾殷殷厚望的少年班,從中國教育版圖上由一個變十三個,后縮減至三個。從“大干快上”少年班到偃旗息鼓悄然撤出,其中不乏鼎鼎大名的清華、北大、復旦、武大、南大等多所中國頂級高校。
盡管有關少年班該不該辦、怎么辦的爭論斷斷續(xù)續(xù)從未消停,但“80后”、“90后”們對此早已了無興趣,他們更不知道寧鉑、謝彥波、干政等人是誰,偶然聽人談及,也只當“一眼”另類版本踩著風火輪的神童哪吒傳奇。然而,對于當年那些被捧上神壇、請進少年班的第一代神童們來說,他們的命運卻似乎被那一段歷史牢牢綁定,難以自拔,至今還不時被人拿來反復炒作,欲罷不得。
有人說,當年先有他、才有少年班的“第一神童”寧鉑自從贏了方毅副總理一局棋后,人生步步維艱、處處敗局,最后兩次出家,方得以掙脫紅塵,至今難覓其蹤……
有人說,年齡最小、戴著紅領巾滾著鐵環(huán)進中科大的神童謝彥波,讀完少年班后性格越來越孤僻,乃至于一路難以融入社會人群,直至去美國讀博,仍然被曾獲諾貝爾獎的導師判作異類,不給答辯,導致他一怒之下拔槍對準老教授……
有人說,當年“切瓜”一考驚天下的神童干政,16歲就以CUSPEA(筆者注:中美聯(lián)合招考物理研究生項目)全國第二的成績考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讀博,后來命同謝彥波,因未能與導師協(xié)調好關系而鎩羽歸國,拒絕了中科大讓他回母校繼續(xù)讀博的邀請,居家閑賦數(shù)年,后提出回校工作的請求遭到校方拒絕,從此精神失常,與老媽媽隱居合肥,與世隔絕……
從“成神”到“成謎”,首期少年班同學們的命運深深牽動著我們。那些當年智力超常的少年才俊后來究竟走了一條什么樣的路?幾十年的歲月過去了,他們給社會留下什么印記?自己有何感悟?帶著一大串疑問,我們踏上了尋訪神童之路。
從象牙塔到佛塔
采訪時間:2015年10月。
采訪地點:中科大(安徽)、江南某佛學院。
受訪人:寧鉑和他的同學、老師。
采訪人:本書作者。
“第一神童”寧鉑重新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還是他進入少年班20年之后的事了——1998年3月18日,他應邀參加央視《實話實說》欄目錄制,話題是“評說神童”,主持人是出道不到兩年的名嘴崔永元,他請寧鉑結合自身經(jīng)歷談談“神童”和超常兒童教育問題。
那時候的寧鉑,似乎還未曾脫離20年前的少年性情與稚氣,說話不見絲毫虛掩,開腔充滿火藥味:
“我是在一個特殊的環(huán)境下成長的,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也不可能再重現(xiàn)了,我覺得再談論這段事情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我們的早期教育,要用嚴肅、科學的態(tài)度去對待,可能有些人對這方面沒有多少體會,光憑‘我覺得是這樣’,或‘聽說是這樣’,就把它作為某種方法宣傳出去,那會害死人的!因為我們的教育思想、教育導向,直接關系到我們下一代人,影響到幾十年內中國人的素質和思維方式。我們面對的是孩子,不是做生意,做生意做賠了沒關系,(孩子)不能拿去做實驗!”
看上去寧鉑很激動,不時打斷主張“早期英才教育”的嘉賓發(fā)言,以現(xiàn)身說法駁斥對方的觀點,言辭犀利,語態(tài)激越。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他完整地講述了一個故事,表達出自己對“神童教育”的看法。
“有倆孩子7歲開始學畫畫,第一位經(jīng)常得到父母鼓勵,‘孩子你畫得很好,是小天才!’第二位孩子父母說:‘孩子你畫得不錯,有些地方不夠細致,要改進’;15歲后,第一位孩子成為有名的少年畫家,第二位孩子還是在天天尋找不足、默默作畫;到了30歲,第一位已經(jīng)成為海內外聞名的畫家,而第二位還只是一位普通畫者;50年過去了,第一位畫家的作品漸漸被人遺忘,而第二位畫家的價值被人們漸漸發(fā)現(xiàn)和喜愛;200年過去了,第一位畫家已經(jīng)被人們徹底遺忘了,而第二位畫家則成為世界藝術史上有名的大師。
“我們對孩子的教育不能只從幾年、幾十年去著眼。有人認為孩子早學、學好就能夠早成才,實踐證明還沒有很成功的先例。一個人的成功,除了他學習的東西要扎實以外,還有很多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不在于學習知識的早晚,而是要有足夠的實踐、冷靜的頭腦,再就是要有正確的人生觀與世界觀,很多事情是要用冷靜的頭腦去觀察、思考、體會才能夠得到的。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年……”
節(jié)目播出后,他的表現(xiàn)遭到不少媒體的誤讀與嘲笑。有一家大報甚至如此譏諷:“節(jié)目錄制期間,寧鉑頻繁搶過話筒發(fā)言,語速很快,情緒激烈,猛烈抨擊‘神童教育’。周圍觀眾不時發(fā)出笑聲,很多年輕人已經(jīng)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童寧鉑……‘第一神童’的傾訴已經(jīng)無人傾聽,屬于他的時代徹底煙消云散了!
“第一神童”是否成為昨日紅花?屬于寧鉑的那個時代是否“徹底煙消云散”?相比追新獵奇的媒體,也許寧鉑的確變化不大,經(jīng)過20年社會大醬缸的熏染后,他沒有變得世故與順俗,依舊保存了少年時代敢于以2:0對弈打敗國務院副總理的較真與執(zhí)拗。
我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所處的那個陣營,從來不會掩飾對成功者的膜拜和對落魄者的精神暴掠。
又是十幾年過去了,當我與合作者在敲定本書的采訪對象時,首先就將寧鉑和首期少年班的“著名神童”們列入了采訪名單。
“寧鉑2003年就離校了,具體去哪里不清楚!
“聽說他是出家了,究竟為什么、在哪里出家?不清楚……”
可能出于對寧鉑隱私的保護,老師們對寧鉑的去向含糊其詞。其實我們早就知道寧鉑離開了中科大,之所以來一趟合肥,除開了解他和謝彥波等人的行蹤外,還順便進行一些外圍采訪。
“實際上寧鉑自從進入中科大后,就明確表述過我們學校沒他喜歡的專業(yè)!钡谝黄谏倌臧嗟妮o導員、退休后長期居住海外的王老師曾這樣告訴記者。她回憶:“記得當時我還特地向學校打了一份報告,請求按照寧鉑本人的興趣將他轉到南京大學去學天文,但是科大將寧鉑視為‘榮耀’,當然不愿意放走這個一直處在輿論風口上的少年名人,便挑了一個中國科學界最熱門的領域——理論物理,安排他就讀?墒菍庛K在中學時就不喜歡物理,他說過,如果進校前對他面試的時候不是考數(shù)學,而是考物理,那他肯定進不了少年班。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勉強就范,就讀了自己不喜歡的專業(yè),把更多業(yè)余時間轉向自己喜歡的星象學、宗教和氣功!
寧鉑的同學——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科大老師受訪時,則對這些年外界對寧鉑的不實報道盡其所知,一一予以糾正:“外界對寧鉑的傳言有諸多不實之處。有人講他大腦不正常,怎么不正常?進科大之前他精通圍棋、熟讀中醫(yī)、背誦《紅樓夢》、看天象……那些可都是國學!后來他還拿到了心理分析師執(zhí)照,那可是國家正規(guī)部門頒發(fā)的證件!說他在少年班學習成績不算頂尖,沒錯,人家本來就對物理專業(yè)不感興趣嘛!還有一件事也被媒體反復炒作、傳得沸沸揚揚——說他兩次放棄考研,是什么‘籠罩在光環(huán)底下的不自信’,扯淡!事實并非如此!”
“1982年,寧鉑本科畢業(yè)留校任教,當時科大有一個規(guī)定,不收考研落榜生,所以本科生留校,穩(wěn)妥一點必須放棄當年考研,兩年之后給你機會在職讀學位。寧鉑本科畢業(yè)后留校在教務處工作,本來學習成績不差,兩年之后當然應該能考上。后來臨考了,領導擔心他考不上,就知會命題老師輔導他。結果進考場后,寧鉑打開考卷看了一眼就憤然退場,不是害怕考不上,而是發(fā)現(xiàn)每個考題在接受輔導時他都做過,連小數(shù)點之后的幾位數(shù)都知道,只要動筆保準15分鐘內做完拿滿分。因此他覺得學校這種做法是對自己能力的侮辱,所以罷考了。對這件事,寧鉑長時間保持沉默,哪怕別人說他擔心考不上研究生跌面子,他也不做任何解釋!
“第二年,單位再一次替寧鉑報名考研,可寧鉑堅決不干。他說:‘我不讀研究生,也照樣能做出高水平研究!M管如此,學校還是讓寧鉑晉升了講師。于是,‘19歲成為全國最年輕的講師’,便成為全國媒體對寧鉑的最后一次正面新聞炒作。那以后,有關寧鉑的報道,多半夾槍帶棒,大有落井下石之嫌。寧鉑呢非常倔強,盡量回避媒體,擺出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另一位了解寧鉑的學校老師向我們介紹了寧鉑步入空門前的點點滴滴:“如果說寧鉑一直超脫世俗,不在乎名利,那也不符合事實。其實寧鉑非常渴望成功,但他十分明智地判斷到只要呆在體制內,命運就不可能被自己掌控,所以他多次嘗試過叛離體制。第一次是下海去海南尋找發(fā)展機遇失敗,不得不回到學校。
“一次偶然機會,寧鉑與佛教界人士探討佛學,對方談及有一部佛學經(jīng)典其中一段內容長期令佛學界人士困惑難解。事后,寧鉑經(jīng)過查閱原文,發(fā)現(xiàn)所有對那段經(jīng)文的困惑與爭議,竟然是由于從梵文翻譯成中文時中間漏了幾行字,他便把那幾行英文翻譯給補上,這樣,那部經(jīng)文就完整了。后來他把這一結果寫成文章發(fā)表在佛學刊物上,引起轟動。人家對他倍加推崇,相當于多年來中國佛學界的一個重要研究結果,此后只要是佛學界人士,都知道寧鉑很牛。
“這一次在佛學界小試牛刀獲得成功,使得在物理學研究上成績平平的寧鉑對自己喜愛的佛學研究更有自信,似乎形成某種專業(yè)愿景。于是他進行第一次嘗試,離開學校上五臺山出家。這一次在五臺山?jīng)]待多久,他發(fā)現(xiàn)寺院里也有理論脫離實際的現(xiàn)象,存在許多他看不慣的地方,加上學校派員極力勸歸,他很快還俗被接回中科大。
“世界上很多不好解釋的事情,在佛家看來都是‘緣’。一年后,寧鉑突然離婚離家,再一次與中科大不辭而別。為什么?去哪里了?誰都沒告訴。學校想派人找他,他太太讓別找了,說近兩年老聽寧鉑嘀咕,在研究佛學時,有一幫人拒絕向他提供案例,說‘你是俗家弟子,有些事情我們不能跟你講,傳內不傳外是我們的規(guī)矩。’至于寧鉑是不是出自深入研究佛學精髓的初衷而重返佛門,我們難下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回他鐵了心要離開中科大!
2003年,借光當年熱炒過“第一神童”的各路媒體,寧鉑再一次成為本年度的新聞人物——《“中國第一神童”壓力過大出家當和尚》、《“第一神童”出家真相》、《寧鉑出家真相大揭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