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梅蘭芳(套裝上下冊)》是梅蘭芳之子梅紹武對父親一生事跡的回憶整理,記述了梅蘭芳赴日、美、蘇等國訪問演出時的盛況以及他與眾多國內(nèi)、國際文藝界人士交往的事跡,充分展現(xiàn)了梅蘭芳卓爾不凡的藝術水平和高尚的藝德,以及對促進京劇的國際交流所做出的巨大貢獻。書中還記述了梅蘭芳與眾多國際文藝界人士的交往,如梅蘭芳和高爾基、日本戲劇之父坪內(nèi)逍遙等知名人士的會晤等;還記述了梅蘭芳與國內(nèi)眾多文化名人如胡適、豐子愷等人的往來,提供了大量珍貴的史料和照片。
表——童年的一段遭遇
第一次風險
第一次訪問香港
在香港淪陷的日子里
傲骨從來耐歲寒——憶父親堅決拒為敵偽演出的事跡
脾氣并不隨著能耐長——憶父親的戲德
奏藝氍毹數(shù)十春 音容笑貌五洲存——憶父親的藝術生活
藝術青春常在的奧秘——憶父親為藝術而鍛煉身體的二三事
萬花如錦春鶯囀——憶父親如何保養(yǎng)嗓子
絢麗多彩的手姿
堅貞柔婉的虞姬——憶父親演出的《霸王別姬》
功夫何止冶花衫——憶父親對昆曲的提倡與鉆研
“把中國戲曲在世界藝術場中占一個優(yōu)勝的位置”——記父親創(chuàng)辦國劇學會
讀父親三篇舊文有感
附錄
誠意來應付虛心來研究/梅蘭芳
登臺雜感/梅蘭芳
我理想中的新中國/梅蘭芳
勤儉才能興家園 傲骨從來耐歲寒——春節(jié)憶父親二三事
和王琴生先生的一次談話——憶父親的表演藝術及其他
和王琴生先生的二次談話——續(xù)談父親的表演藝術及其他
有鄉(xiāng)先生能賞音 折節(jié)交到忘年深——記父親和張春先生的深厚友誼
胡適的一篇佚文:《梅蘭芳和中國戲劇》
梅蘭芳與豐子愷
附錄 訪梅蘭芳/豐子愷
《天女散花》和徐悲鴻-
梅蘭芳和黃佐臨
京昆藝術兩大師——憶父親和俞振飛的友誼
泰州尋根記
附錄
梅蘭芳記事(1955年1—5月)
許姬傳記梅紹武整理
梅蘭芳的故居/屠珍
傳播京劇藝術的使者——早期介紹京劇藝術給國際友人的實況
中印金蘭誼 綿延千載久——憶父親和泰戈爾的友誼
贈石訂交萬里盟——和瑞典王儲五十年前的一次會見
梅蘭芳和日本戲劇之父坪內(nèi)消遙
攜手同栽友誼花——和日本歌舞伎演員的一次友好往來
50年前京劇藝術風靡美國
訪美演出盛況拾遺
訪美演出美方贊助人一覽
為祖國爭光——憶父親榮獲美國兩家高等學府頒發(fā)的博士學位
梅蘭芳和波摩那學院
梨園泰斗和百老匯主教——記父親和大衛(wèi)·貝拉斯科的會晤
藝人最重千金諾——憶父親和美國先驅(qū)影星范朋克夫婦的友誼
梨園影壇兩大師——憶父親和卓別林的友誼
梅蘭芳·肖恩夫婦·《霸王別姬》
觀梅劇受益甚多的美國單人劇大師露絲·德雷珀
深切的懷念——憶父親和保羅·羅伯遜的友誼
梅蘭芳和美國工人“活報劇”
悔蘭芳和肖伯納
溝通文化 促進邦交——記父親首次訪蘇時的題詞和通信
一尊列寧塑像
梅蘭芳和高爾基
《梅蘭芳和高爾基》補遺
梅蘭芳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梅蘭芳和愛森斯坦
梅蘭芳和布萊希特
梅蘭芳與新加坡一段緣
“梅學”在國外
附錄
梅馨遠流櫻花國——1924年日本《演劇新潮》雜志社邀請著名戲劇家為
梅蘭芳舉行座談會(速記稿)/壘鳳吉譯
梅蘭芳曾留過胡子/[日]崎宏次著 [日]菅谷音譯
梅蘭芳/[美]斯達克·楊著梅邵武譯
梅蘭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萊希特戲劇觀比較/黃佐臨
藝術的強大動力——1935年蘇聯(lián)藝術家討論梅蘭芳藝術/[瑞典]拉爾斯·克幕貝爾格整理 李小蒸譯
梅蘭芳——西方舞臺的訴訟案和理想國/[法]喬治·巴紐著 傅秋敏 王慷譯
國際文藝界論梅蘭芳
《父親梅蘭芳(套裝上下冊)》:
表——童年的一段遭遇
1957年的一個深夜,父親剮演完戲回來,為了寫作《舞臺生活四十年》,他仍不知疲倦,在燈下翻閱一本《庚子大事記》……
夜闌人靜,他指著書中一節(jié)對我說:“你來看看當時八國聯(lián)軍入侵北京,燒殺搶掠的罪行!”
隨著父親的指點,我看到楊典浩的一段記載:
皇城之內(nèi),殺戮更慘,逢人即發(fā)槍斃之,常有十數(shù)人一戶者拉出,
以連環(huán)槍殺之,以致尸橫滿地,棄物塞途,人皆踏尸而行……
庚子年間(1900),父親7歲,親身經(jīng)歷了那場浩劫。書中血跡斑斑的記載,又使父親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艱難的童年生活……
父親4歲喪父,從小由他的伯父梅雨田撫養(yǎng)。雨田是當時的名琴師,給演員譚鑫培操琴。八國聯(lián)軍入侵后,街市一片蕭條,戲院、茶園大都被焚毀,剩下的幾家也掩門歇業(yè)。演員有的閉門在家,有的逃離京城,有的生活無著,只得改行,像名丑蕭長華當時曾在街頭賣烤白薯,名凈李壽山賣蘿b和雞蛋糕……雨田雖然是個名琴師,也只靠演一場戲掙一份錢養(yǎng)活全家,戲院長期關門,坐吃山空,同樣得改行糊口。幸好他過去和一家修表鋪的趙師傅交往甚厘.彼此傳授技藝,一個學修表,一個學胡琴,因而雨田也學得一手修表的好手藝。往常同行家里鐘表壞了,他都樂于代勞修理,分文不;現(xiàn)在迫不得已,也只好靠修表來維持生計。
當時,侵略軍成天在街巷挨門搜掠財物,搶劫行人,“竟有帶同兩套大車數(shù)乘,在各胡同挨戶裝運。不獨細軟之物。即衣服、床帳、米面、木器,無所不虜……倏聞前街某家被擾,又聞后巷某家被搜;適聞左鄰洋人才去,又聞右鄰進去洋人;白天曉至日暮不下數(shù)十起……”(仲芳氏:《庚子紀事》)“洋兵挨戶查看,亦有不計次數(shù)而來者,此乃私出攫取物件也。入門便問,有銀元與表否?”(楊典浩:《庚子大事記》)
梅雨田家住在前門李鐵拐斜街,屬于德軍強占區(qū)。侵略軍發(fā)現(xiàn)梅家有鐘表,便不斷闖入勒索,一天數(shù)次,騷擾不堪。
“砰砰砰”,門又被敲響。家里的一個7歲男孩把門打開,見是一個黧黑面孔的洋兵,并沒有顯出絲毫畏懼,沖著他說:“你怎么又來了?我認識你,你來過四趟啦!”
邊說邊用力把他朝門外推去。洋兵一揮手,把孩子蠻橫地推倒在地,揚長而人,嘴里嘰里咕嚕地操著洋腔:“不用你管,叫你家大人出來!”
家里存放的親友的鐘表全給洋兵搶走,此后再沒人敢來委托修表,雨田的家境于是越來越不濟了。
7歲的父親跟著寡母暫時避到外公、名演員楊隆壽家里。洋兵來犯,婦孺便藏在一間堆放舞臺布景的屋子里。有一次,洋兵硬要撞進去,楊隆壽阻擋,發(fā)生爭執(zhí)。洋兵掏出手槍威脅,使他身心受到嚴重打擊,于是悒郁成疾,不久便去世了。寡母只得帶著孩子憂傷地重新回到梅雨田家。
父親的兩個年輕姑姑那時到陳金雀(原名陳金爵,為當時著名昆曲小生,因演《金雀記》出名而獲此名)家里避難,臉上涂了煤黑,藏在他家天花板房頂里,白天送飯上去,夜深才敢下來。陳家后來也被搶劫一空,生活從此十分困窘。
庚子年底,雨田債臺高筑,只好把住宅賣掉,租住百順胡同宋家的幾間房。有一次,房東催租甚急,父親的伯母拔下頭上的簪子去變換掉,才把房錢付清。
光緒二十七年(1901),戲院還沒有復業(yè),梅家生活更形艱難,為了縮減開銷,又搬到貼鄰楊小樓住的那個四合院里,全家8口人(當時家中有曾祖母,梅雨田夫婦,雨田的兩個妹妹和一個小女兒,加上我父親母子二人,共計8口人),租住三間房……
黑暗的年月,悲慘的時世,在八國聯(lián)軍的鐵蹄蹂躪下,多少中國人慘遭殺戮,多少老弱婦嬰顛沛流離;當時聚居北京的一批戲曲藝人,同樣是經(jīng)磨歷劫,終日在悲愁驚恐中過著日子。
父親心情沉重地對我講述了上面這段他不大向人提起的童年遭遇。
我問道:“那位開門不讓洋兵進來的男孩是誰啊?”
“就是我!备赣H答道,兩眼閃著憤怒的光芒。
父親童年時親眼目睹八國聯(lián)軍踐踏祖國大地的血腥暴行,親身體會到國破家亡的痛楚,在他幼小的心靈中從此深深地埋下了對侵略者無比仇恨的種子,愛國主義精神在他的心中不斷滋長起來。確實,父親的一生是愛國者的一生?箲(zhàn)初期,他演出《木蘭從軍》,并排演了新編歷史劇《抗金兵》和《生死恨》,以藝術為武器,激勵人們抗敵衛(wèi)國。以后在八年抗戰(zhàn)的艱苦歲月里,他蓄須明志,任憑敵人威迫利誘,拒不登臺給他們演出,表現(xiàn)出一個具有民族氣節(jié)的中國藝術家的高貴品質(zhì)。雖然父親摯愛戲曲藝術,但他更熱愛自己的祖國;為了維護民族尊嚴,他樂于清貧自守,甘冒任何風險,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藝術。能經(jīng)得住如此嚴峻的考驗,確實是很不容易的。父親之所以能夠做到這點,除了日后的思想鍛煉以外,我想,這和他幼時的生活經(jīng)歷不能說沒有一點關聯(lián)。
……